那人像是赶了很久的路,身上多处沾泥,脑门上结了满满的汗珠。
一进城们,他先是顿住左顾右看,而后一猛子扎过来,重重扑到唐仲身上。
“快回家看看吧!你阿婆,你阿婆她,没了!”
骡车行驶在蜿蜒的乡道上,颠来簸去,唐仲感觉身上的骨头都快被抖散架了。
驾车的何伯是他的同村,天不亮就被他拉着火急火燎地赶路,这头从城门口捡来的骡子,一路上没少挨鞭子。
城门那边倒是轻省,听说家中出了事,老张立马说要替他告假,让他即刻回去。只不过临行时老张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送瘟神。
家这边,情况就棘手了。
唐仲他爹死后,唐仲他娘天天挺着肚子以泪抹面,伤心郁结,终是伤了胎气,在临盆时气竭人亡,好在肚里孩子命大,保了下来。
算上唐仲,唐家一共两个男娃两个女娃,平时都由唐家阿婆照料。
唐家阿婆身子骨也不好,从前的唐仲在家,还能分摊些活做,如今唐仲当差了,家里大小事情,都是阿婆顶着。
曾经的唐仲本想着,当了城门卫挣了饷钱,就能帮着家里少些负担,阿婆也能过得舒心些。可没成想,老人家还没能熬过这么冬天。
真是可怜的一家人呐!
如今的唐仲摇摇头,悲天悯人之外,俨然一副旁观者瞎掺和的心态。
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到,家里一大两小三个拖油瓶,已经紧紧拴在他身上。
一路疾行,就在骡子快累到口吐白沫之时,骡车由乡道转入一条更为泥泞的小路,停在一户农舍院外。
稀稀拉拉的篱笆随意插在地上,勉强围成一个院子,正对面的三间土墙茅屋,互不嫌弃地勾搭在一起,共同诠释寒酸的真谛。
听到外面的动静,正中堂屋里钻出两个小叫花子,见到院门口的唐仲,两个小叫花子立马窜过来,吓得唐仲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
“二哥,二哥你回来了!”
“阿婆走了,以后我们怎么办呀二哥!”
也不顾唐仲满心的抗拒,两个小家伙就这么一左一右抱着他哭嚎,眼泪鼻涕全往身上招呼。
唐仲拍着两个孩子枯草般的头发,咬牙忍受着两张小脸在腰间胡蹭,好半天才等到他们消停下来。
一个八岁的弟弟,一个五岁的妹妹,两个孩子将唐仲引到堂屋。
屋子正中支起两根长凳,上面架着一块木板,唐家阿婆就这么躺在木板上,只在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谷草。
没有寿衣,没有棺木,甚至连一盏长明灯都没有,这样操办后事,着实潦草。
“家里的存款呢?该花就得拿出来花呀!”唐仲把弟弟拉到一旁询问,这位八岁的男童,应当是家中几个小的里,口齿表达最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