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冷眼看着他们的过分兴奋的举止,想起了躺着的这位当年也是如此兴奋的,只是登基半年后他就再也没真正笑过了,不知道这位太子登基后能高兴几天?
沈清是百官之首,但郑家也是底蕴丰厚的人家,圣人当初登基,因防备着后族,且郑家人又没沈清好用,才一直没重用郑家人。
不过女婿登基和外孙登基是两回事,沈清很淡然地将主持圣人丧仪的大部分事务都交给郑父负责,自己就专心替圣人守灵。
王彦和梁永担心恩师兼岳父,趁着众人不注意,两人走到沈清身边,小声说道:“父亲,您要不要休息一会?”
王彦和梁永都是没父母的人,两人跟妻子成亲后一直住在沈家,沈清对两个女婿很好,他们私心将沈清当成了父亲尊敬。父亲年纪也不小了,哪里禁得住这么折腾?
沈清摇头说:“我没事。”不管圣人心里怎么防备自己,至少他在位时对自己还不错,一直没架空自己,而先帝又对自己有提携之恩,现在两人都走了,送他们最后一程沈清还是能做到的。
而且等太子登基,郑家肯定想架空自己,沈清不怕郑家,但该做的戏还是要做的,不然被人抓住把柄就不好了。
梁永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荷包:“父亲,这里面有参片,您要是扛不住了,就含一片在嘴里,这是世子之前给我的。”
沈清欣慰道:“你们有心了。”自己这几个女婿总算没找错,都是孝顺的。
第183章京城动乱(五)臣子楷模的镇北王……
皇宫被流民围攻,虽没有攻破,但也大大损了皇室的威信。郑皇后和太子一开始还没觉得这事有多大影响,只是觉得丢脸,但随着百官们陆续来京城祭拜圣人时,他们就发现了这些外官对自己的态度变了。
当初先帝驾崩,外官们来京城给先帝哭灵,不说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言行上无可挑剔,都是在踏踏实实给先帝守灵,可这一次给去世的皇帝守灵,他们却连做戏都不屑。
好几个镇守一方的节度使赶到京城后,就敷衍了事在灵堂里磕了三个头,上了一炷香,就推说自己老寒腿发作了,站都站不动了,要回去休息。
太子今年才十六岁,他是嫡长子,自小受父母宠爱,何曾受过这种委屈?气得当场就要翻脸,却被郑皇后强力压了下来,孩子可以任性,大人却不能任性。
他们孤儿寡母上位,下面都是一群虎视眈眈的虎狼,若这点委屈都不能忍,还谈何将来?郑皇后苦心孤诣为儿子打算,可太子看到的却是连郑家人都不好好替自己父亲守灵。
自己都没上位,他那个外公已经被人称为国丈了。太子看着躺在灵堂里的父亲,悲从心起,父亲您为什么走得那么突然?太子泪如雨下地跪在父亲灵前,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孤立无助。
这时一盏清水递到太子面前,“陛下,您也守了一天了,先喝口水润润喉吧。”
父亲去世之后,这是第一次有人称呼自己陛下,大部分人还是沿袭旧称,称呼他为殿下。太子抬眸见递给自己茶盏的是太子太傅,太子这时也想起太子太傅已经在灵堂里跪了一天了。
他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又看到太傅也嘴唇干裂,“太傅您也喝点水吧。”他们正在守孝,只能喝水。
沈清说:“老臣不渴。”他说完又垂目继续守灵。
太子也没跟人聊天的心情,他怔怔看着灵堂上父亲的牌位,难怪祖父、父亲都信任沈太傅,他的确是忠臣。太子也是圣人精心培养出来的,他也不是单纯不知世事的人。
他不会因为沈清现在的表现,就对他信任有加,可沈清哪怕是做戏,他也是认真为父亲守灵了,而那些人——太子目光缓缓扫过那些在灵堂上交头接耳的人。
许是太子神色过于阴沉,守灵的臣子们也渐渐收敛了,就在灵堂里只听得到一片高高低低的哭声时,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骚动。太子眉头紧皱,正要发作,却隐隐听到外门响起一声“镇北王”。
镇北王?太子立刻抿了抿嘴角,正要起身,门口却走来几道修长的声音,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面容英武、龙行虎步,他走入灵堂,先是恭敬地跪下给圣人磕头,而后又跪在太子面前道:“微臣慕仪见过陛下。”
太子神色一阵恍惚,镇北王似乎是第二个称呼自己为陛下的臣子。太子嘴巴动了动,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镇北王,在今天之前他一直是被圣人庇护着的小皇子。
他嘴巴张了张只喊了一声:“镇北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时间太子神色有些尴尬。
镇北王神色不动,依然恭敬地跪在太子面前,甚至都不曾看上太子一眼,这恭敬的态度让太子心头好感大甚。要说权势,镇北王比刚才那些节度使都大,可镇北王却对自己如此恭敬,那些节度使却如此无礼,想到这里,太子勉强压下的怒气又升起了。
这时郑皇后见太子迟迟不开口,她知道儿子肯定是不知该说什么了,她起身亲切地说:“镇北王一路过来辛苦了。”
镇北王神色恭敬,语气温和道:“这是微臣该做的。”他这彬彬有礼的态度,莫说是太子了,就是郑皇后对他都好感大增,一样是武将,这位可比那些节度使顺眼多了。
郑皇后说:“这一路赶来辛苦,镇北王可要休息一会。”刚才那些节度使都不肯守灵,郑皇后也不想强求镇北王守灵,免得拉破了脸,皇家脸上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