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将定,胜负难分。
凝脂酥手紧执最后一子,久久未落。
僧人红唇含笑,额间朱砂如血,指尖念珠捻转,“施主,不若平局如何?”
宠妃索性按回棋子,纵使定了也无胜负之分,她睥他一眼,懒懒地倚在石桌上:“明日,明日,日复日,总有更胜一筹那天。”
黑白子顺着石面哗哗滑下,蹭过华美的绫罗绸缎,碰到石板地便或跳跃,或打旋地散落在青苔石缝里,拽地长袖上。
青朝碎步上前,一一拾起。
“啊,对了,”宠妃蓦然抬首,一贯漫不经心的笑靥里多了几分认真:
“不知长老……可认识曾经的我?”
玄清一愣。
向来淡然出尘的僧人,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波澜。
他敛了眼帘,那一丝情绪也很快褪去,指节分明的手掌不徐不缓地捻着念珠,道:“……未曾,何以见得?”
她半掩玉面,款款起身,随着动作,薄如蝉翼的裙摆划过青石板地,珍珠步摇微微晃动,叮当脆响。
她低低笑了一声。
“许是妾身魔怔了,恍若与长老相识多年一般。”
有细风拂面,桃花零落,僧人双手合十,明黄海青更衬得他眉眼清浅,不染红尘,那承载了沧海的淡眸,深不可测。
“承蒙娘娘抬爱,贫僧——不胜荣幸。”
日未央,初月上梢头。精致的牡丹油灯点起来了,烛光影影灼灼,随风斑驳。
宠妃皖臂斜斜撑在案桌上,小脸在烛光下染了几分轻红。与她外表毫不相像的是,紫毫下的字算不上娟秀,而是七分狂肆三分凌厉的草书。
宫女们都知道,宠妃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还擅长诗词歌赋,放眼整个京城,也难找出第二个如她这般才华横溢的女孩了。
空气中墨香横溢,天色也愈发的暗了下来。
直到窗外响起了整整虫鸣,她才搁笔道:“本宫乏了,都下去吧。”
“是。”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在暗中那些人眼里,将近半个月,这位宠妃安分得不可思议,不仅作息规律,对寺里不算丰盛的素食也毫不抱怨,没事干就写写诗,做做画,下下棋,妥妥的一个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完全看不出所谓嚣张跋扈,功于心计的模样。
兴许是被这件事打击到了?
久而久之,他们也就懈怠起来,见宠妃已然上了榻,便也不再监视,各自离开了。
尘埃落定之时,月黑风高。
李泷曦心中烦躁,辗转难眠,干脆打坐练功,就在这时,窗外一道黑影划过。
谁?
他眯起凌厉狭长的凤眼,闪身跟了上去。
对方显然对护国寺的地形极为熟悉,巧妙地将纤细的身形隐匿于阴影之中,一路辗转到桃林。
与白日不同,深夜的桃林树影横斜,寒风拂过,如同黑夜中的鬼魅魍魉倾巢而出,阴森恐怖。
横叉的枝丫挡住了视线,只是一个转眼,人就不见了。
将军屏息凝神,谨慎地扫视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