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礼物
“过年过年,这年也就这么过去了,哎,又长一岁。”
陆怀坐在灶头前,一手用火钳挑动着灶膛里头的木屑,一手则交给身旁的李玉娴,让她帮自己修指甲。
“你这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李玉娴用指腹蹭着陆怀刚剪过的食指尖儿,觉得没什么毛刺后,又开始下一根手指。
“高兴啊,今天初六,明天初七,等别人上班了,我们的年才算开始啊。”陆怀幸灾乐祸道:“我想好了,过两天我就去研究研究飞机票,等元宵过了,我们可以去南方暖和的地方玩玩,正好不用跟他们一起撞上旺季,怎么样?”
“南方?多南的南方?”
“很南的南方,四季如春的地方,嗯。。。。。。还没想好,或者你想看海吗?我想着上一次带你去看了我们这边见不到的山,这次带你去看我们这边见不到的水?”要带李玉娴看遍山海的誓言她陆怀可从没有忘记,只可惜这一年之间能得长空出去的时间也就两次,一次是暑假后,一次是寒假后。
“我都好,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李玉娴含着笑,继续为陆怀修指甲。
“唔,那我再想想。”想到不久后就能出去玩儿了,陆怀小曲儿都哼出来了:“对了,你那边什么时候返工?”
“不晓得,等她通知,大抵孩子们什么时候上学了,我们也就什么时候继续上课。”
“噢,没事!就算撞上了,请个假也不会怎么样吧。”陆怀砸了咂嘴,挑了一根脚边的小木柴丢进灶膛里,心里兀自想着事,应是什么开心事,愈想唇边的笑意就愈甚。
“好了,这下我知道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李玉娴将她的神情全都收在眼里,拍了拍膝上铺着的围裙:“另一只手呢,怎么给你剪?你让让我,我坐里面?”
“噢,好,我的贴心好夫人!里面请!”说着起身,为李玉娴让出一点点空间。
李玉娴没好气地撇了撇唇,端起自己的小板凳,绕过陆怀身坐进里侧,轻嗤道:“我是你的贴心夫人,你却是一点不贴心。”
她捏起陆怀那只还没有修过的左手,抽拍手背:“你可真是会疼人的。”
那一个疼字,音说得着实重,陆怀反应过来,顿时被她臊得脖颈耳尖都泛红:“我。。。。。。我。。。。。。”
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她有错。
李玉娴指责得没错。
“也没有很长嘛。。。。。。”
“嗯,确也不是长不长的事,孟浪鬼。”
陆怀无从反驳,鼓着腮帮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最后只能咬牙委屈道:“你说疼了之后我后面都很轻的。。。。。。”
李玉娴低头暗笑,全不回应陆怀那结结巴巴的解释,只将她的手抓过来,继续为她修剪。
陆怀一双眼不敢落在李玉娴身上,亦不敢落在自己的手上,只能盯着那灶膛里四处跃动的火苗,那又烫又辣的红光好似直接灼到了自己脸上:“咳嗯,那个。。。。。。年前关门了的面包店,就你很喜欢的,在西桥那边的那家。。。。。。今天应该要开门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开了?”
话题转移开了,陆怀心里一松快。
“应该要开了吧,年假差不多都过完了。”
“那。。。。。。还是寻常那老三样罢。”李玉娴没有跟她客气,直接点菜,默认接受了陆怀这拐弯抹角的‘补偿’与‘道歉’。
“好,等烧完这锅水我就去!”
“嗯。”
指甲修完,锅里的水还未滚,身边的枯枝木柴倒是在这一个年头里烧得所剩无几,只留些不能成捆的碎木残枝落在脚旁,瞧着到底不甚干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眼前这位大小姐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从最开始的坐如针毡、不知所措,到如今点火烧柴、手到擒来。。。。。。
就此事,陆怀还曾问过李玉娴,问了不止一次,问她,让她做这些粗活会不会觉得自己在过一种‘下人’日子,毕竟于她来说,在曾经的生活里,烧柴择菜洗衣做饭之类,从来只需交给仆从来做就好。
适应,自然是需要时间适应的,李玉娴也很坦诚地说过。当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不应或是不能做这些事,而是会产生落差、也会觉得自己怎得这些事也做不好。。。。。。直至后来,她说其实自己最开始还是想得浅薄了。
她说,一只从波斯渡来的猫,身价随主尊贵,每日都是锦衣玉食,有人准备食水,有人替她梳毛,有人跟她说好听的话。。。。。。将她养成了一只在闺房里、在玉榻上讨娇打滚的‘好猫’;还有一只冬日里掠过房檐的黑猫,神出鬼没、风餐露宿的,几乎无人知道她究竟是个何模样,她要自己梳毛,自己夺食,若是碰上落雪天,恐怕要饿上好几天,若是不巧,随时都会冻死道旁。。。。。
是以,做哪只猫呢?
李玉娴也没再说下去,但陆怀却从她的目光里读出些许意思——李玉娴不想做波斯猫,李玉娴也不想做黑猫,她不是猫,她是一个人,用了矜贵换取了平凡,平凡而琐碎,琐碎却自由。
“可颂要原味羊角的、瑞士卷要咸奶油杏仁的、法棍是蒜香的,这三样是吧?”陆怀掰着手指,将李玉娴在那家店爱吃的数出来,数完还笑她:“你不会是因为我说总吃甜的不好,所以不选甜的吃了吧?”
李玉娴面无表情地抿着唇,好似在怨她,你明知故问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