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叶跟进房里,道:“他是猊烟堂堂主倪延。”倪延瞪着邱叶,挣扎着站起,怒斥道:“你这个叛徒!”
“其他人在哪?”沈恬沉声问道。
“你是什么鸟人?”倪延喝问道:“你杀了左护法?”
“其他人在哪?”沈恬又问道。倪延凶相毕露,强撑着往前两步,急喘两口气,豁命打出一拳。拳,停在了沈恬右脸旁;头,垂在了沈恬指背上;沈恬的右手指戳进了他的喉头……
邱叶面无表情地看着慢慢倒下的倪延,替他回答道:“绯云阁宗主枯荣道长,行踪诡秘,只有左右护法知道他在哪儿。左护法黎喀甲……死了。右护法薛默歧已有多日没见到。猊烟、豹冲、狼啸、罴力四堂中,猊烟堂堂主倪延、豹冲堂堂主犀聂摩、狼啸堂堂主肖琅都已经死了,罴力堂堂主熊久礼一直隐于张掖。”
“逆林是何人布设?”沈恬问道。
“不知道。逆林关涉绯云阁的机密……”邱叶道:“大侠可听过‘人面桃花’?”
沈恬没有回答,邱叶接着道:“传说中的奇花‘人面桃花’,就在这座宅院下面,只有宗主才能靠近。据说逆林就是因‘人面桃花’而生。”
“人面桃花”的传说,沈恬也曾听过,但他并无兴趣,“其他道州的武人为何隐居张掖?”
“大侠请跟我来。”邱叶将沈恬引到东面的一间耳房,这是间书房,一排排书架上摆满了书。邱叶随手抽出一卷书册递到沈恬面前,书上四字草书:《茅山拳谱》。
沈恬接过书册,从书架旁慢慢走过,书架上尽是各派的武籍,难怪各道州这么多武人齐聚张掖,书房里的武籍不知会引起多少争斗厮杀。沈恬走到书案边,点燃案上的烛台,将《茅山拳谱》举至烛火上……
拳谱燃起,沈恬将其扔回书架上,引燃了其他书册。沈恬又拿着烛台从书架旁走了回去,将书架上的书册全都点燃,然后站在书房门口,和邱叶一起看着这些武林中视若珍宝的武籍,慢慢烧成灰烬,两人脸上竟都是出奇的冷淡。
沈恬将烛台扔进书房,淡淡地道:“带我去找其他人。”
邱叶眼神一闪,轻轻点了点头。
……
屠戮田记的绯云阁,沈恬已经找到,可他却估不到,千里之外的原州,田贞依然有性命之忧,田记车马行,依然透着血腥气。
天色已浓黑,田记车马行院里跃进两人,皆是黑袍蔽体,看不清形貌。两人径直走到一间卧房,一人推门而入,另一人守在门外。进得卧房那人走到墙边的书架前,伸手拨弄两下,打开书架上的暗格,取出一个小木盒,然后转身走到方桌前,点燃桌上的烛台,烛光映出秀长的眉眼、纤薄的唇,正是田贞,这间卧房正是田贞的卧房。
门外的人见烛光亮起,也走进了卧房,依旧是兜头遮面,不见真容。两人刚坐下,一阵风推开了窗扇,烛火偏眨之间,桌旁又多了两人,鬼魅鬼脸,一人脸上的人皮面具如血泼溅、慑人胆魄,而另一人鬼脸惨绿、阴气渗人。饶是早已见过,田贞仍觉得不寒而栗。
“田三娘子,你找我们?”坐在田贞对面的鬼面人开口道,正是谷川脚店里血红鬼脸的那个鬼面人。
“我想请你们杀人。”田贞将小木盒推到桌子中间,道,“这是定金。”鬼面惨绿的阴脸人伸手慢慢打开木盒,木盒中是一枚玛瑙戒指,如鲜血般殷红欲滴。江湖中听过这枚戒指的人很多,传说“心狱魔魇”辛空大开杀戒时会戴上血滴之戒,那戒指慑人魂魄,令人梦魇缠身,被称作“魔戒”。凡见魔戒者,无不被其捕心索命,故江湖中真正见过魔戒的人很少,正巧鬼面人就是其中之一。
“你以他作保?”鬼面人沉声道。田贞点点头。
“你想杀的是房外的四人?”鬼面人问道。
“是。”田贞话音刚落,两人已急掠而起,清脆的拔刀声之后,窗纸上血花溅起,屋顶碎瓦砸落,三个黑衣人从门窗和屋顶闯进卧房。屋顶的黑衣人直挺挺砸在地上,阴脸人如落叶般飘下,鲜血从刀尖滴落。从窗户撞入的黑衣人直扑向方桌,伸手抓向桌上的小木盒,田贞腾地拔刀而起,一连攻出五刀,压住了黑衣人的雷霆断山刀,斩断了其手筋,几乎同时,一柄乌黑的刀从他胸口刺出。黑衣人瞪大了双眼,田贞认得这眼神,正是那夜在父亲卧房中偷袭她的黑衣人。
“雷霆断山刀……”鬼面人拔刀入鞘,看着黑衣人栽倒在地,沉声道:“雷霆帮追到这里,是为谷川脚店的事?”
“没错,他们正是为冂火令而来。”田贞道。
鬼面人略思忖,倏地飘出卧房,阴脸人也紧随其后,屋里仅剩下田贞和黑袍人。
“冂火令是何物?”黑袍人揭下兜帽,正是县尉马池。
田贞将冂火令的事粗略讲了一遍,“马大哥,那夜偷袭我和杀我马匹的就是这些人。他们是岷州雷霆帮的人,赖说田记拿了冂火令,硬逼我交出来,还拿阿娘的性命相要挟。”
田贞顿了顿,接着道:“马大哥,我记得在谷川脚店时,雷霆帮帮主胡迁鹤当众扬言要到田记找家父索要冂火令,不久之后田记就发生了血案,你说会不会……”
“竟有此事?”马池心里一动,闪过一个念头:“雷霆帮图谋田家的家财,拿鬼市火盐的凭信相逼,田老先生不依,雷霆帮就起了杀心……没错,田记血案的凶手就是这四人。”马池脱下黑袍,露出青锦官服,走到屋外射出响箭,召来守在院外的差役,命差役请来县令,当众禀明案情。
事情很快传遍了原州,田家三娘子以身作饵,引出田记血案的凶手,县令展伯昭、县尉马池率人缉拿凶手,凶徒负隅顽抗,当场毙命。
田记血案告破,县令总算愁容略展,田记血案的十七位死者也终于入土为安。就在众人额手称庆时,惟有田贞依然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