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佑二年三月,薛国公长孙顺德,被削去爵位流放乾州。
他离开长安的那一天,下着小雨,没有人去送他,但又有不少人关注着他。
宇文士及负手立于窗前。
细雨从灰蒙蒙的云层中钻出,它们冲向泥土,用柔弱的身躯,将坚硬的土块砸出一角一缝。
躲在角缝里的细枝嫩芽,在雨水的冲刷下露出了尖尖一角。
泥土的腥味与空气中的湿气结合,迸发出了淡淡生机。
宇文士及静静赏着雨景,喃喃自语道:“又是鸟语花香的时候了。”
这时,长子宇文崇嗣打着竹伞,闯过雨幕,进来道:“爹,长孙顺德出城了。”
宇文士及点了点头,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宇文崇嗣迟疑片刻,又道:“依附长孙氏的那些人今日也都被定罪了,孩儿听说,许多家都开始悄悄兜售产业了,咱们家是不是也…”
宇文士及抬手:“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
“爹。”宇文崇嗣一愣,试探道:“您的意思是?”
“刚刚龙家差人来报,北镇抚司的人半个时辰前上门将龙三带走了。”
宇文士及语气平淡,宇文崇嗣听的却是面色一变。
龙三是最早依附宇文家的,他也是和宇文家牵连最深的人。
现在他出事了,那…
宇文崇嗣慌乱道:“爹,朝廷…朝廷是要,对…对咱们家下手了吗?”
宇文士及苦笑两声,转而道:“你娘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你也去收拾行李吧。”
“爹,咱们能跑掉吗?”
宇文士及转过身,看着不安的儿子:“早年前,我在金陵置办了些田亩府邸,还有几个小买卖,这都是些干净生意,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
“到了江南之后,不要再做什么不法之事,以后宇文家,就看你的了。”
“爹,您…您不一起走吗?”
“我?”
宇文士及笑了笑,又看向窗外道:“我不能走,我也走不了,我要是走了,满门上下,谁都离不开长安。”
宇文崇嗣听出了话外的意思,跪地眼泪汪汪道:“爹,不走留在长安,那就是死路一条啊。”
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宇文士及扶起儿子,强颜欢笑道:“放心好了,爹不会有性命之忧的,长孙顺德就是皇上立起的标杆,最坏也只不过是流放罢了,不打紧。”
宇文崇嗣低着头,咬牙切齿,不忿道:“李承乾他…”
“住口!”宇文士及厉声训斥道:“休得胡言乱语。”
“爹!”宇文崇嗣抬头,两眼冒火,一脸的不服。
啪~
宇文士及抬手就是一巴掌:“记着,以后你就是宇文家的家主,满门上下几十颗脑袋,都在你肩膀上挑着,懂吗?”
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宇文崇嗣无力的低下头:“孩儿懂了。”
“去吧,抓紧收拾东西吧,今天晚上就走。”
宇文崇嗣屹然不动,不甘心道:“爹,要不您去找找房玄龄,您和他交情也算不错,如果他…”
“儿啊,你太天真啦。”
不等说完,宇文士及便打断道:“别看房玄龄现在权势滔天,他也只不过是个听话办事的人,找他说情,没有一点用处。”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宇文崇嗣眼含热泪道:“到底为何要如此,您可是功勋老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