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姑绣夏水性一般,这一冲摔入水足有十几尺深,连呛几口水,顿时慌了神,手脚并用地往上拼命挣扎。
她惯用的武器皆为丝线锦缎之类,平时藏在袖中,或裹在腰间、肩胛等处,随招法需要以内力击发。
如今这些锦线布棉都吸饱了水,骤然增加了分量,让她更难游动。
四周的水,黑暗凝重,不禁让人心生恐惧,总觉得这看不透的黑暗中有什么会突然冲出来,叼住她不断蹬踏的小腿。
刚出险地,又入绝境,随着胸腔中的氧气逐渐耗尽,她觉得自己的意志也在逐渐地消失。
手,脚,再也挥不动了。
这是布姑绣夏这一天里第二次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迫近,也是第二次觉得,自己也许是个会放弃的人。
这两种认识,是从前经历过的多少征战杀伐,多少艰难困苦时都没有过的绝望。
绝望得像无法抗争的命运。
跌落中,她无望的睁开眼,想用双眼记住自己在这世间最后的景象。
“有光!”又是那道光亮!
不耀眼,不炫目,甚至有着飘忽不定的朦胧。
可它的出现,却让布姑绣夏再次燃起了对“生”的渴望!
她振作精神,向着那道光奋力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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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咳咳咳——咳咳——”
她终于破水而出,挤压到了极致的肺部突然获得了空气的填充,促使人想要贪婪地呼吸,却将水一并带入口中,呛得她连连咳嗽。
布姑绣夏狼狈地抹去沾在脸上的碎发,揉去眼睑上的还在不住滴下的水珠。
她想要看清楚,那道接连救了她两回的光,来自哪里,又是什么所生。
这是一个空旷深邃的半球形风蚀岩洞。向外望去,能看到依然阴霾的天空,洞口偶尔会洒进些许挣脱云缝的阳光。像战士的重盔,窄小的开口保护着内里的脆弱。
洞口不算宽大,仅两架马车勉强并行的宽窄而已。洞穴的下一半是这潭水,上一半是钟乳遍布的穹顶,那些洞燕此刻都重归了巢,挨挨挤挤地掩映其中,偶尔扇动的翅膀,抖落出复杂的光斑,在洞中幻化出光怪陆离的投影来。
潭水和穹顶相接之处,有一条长长的石脊向上斜伸而出,与洞口遥遥相望,在潭水正中向上看去,竟似有人工雕琢的刀斧痕迹。
刚才所见,如果有什么会发出光亮,应该就在那石脊的顶端。
“要出去,也只有那里了吧……”思及至此,布姑绣夏划动手脚,奋力向那石脊的根部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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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人工所凿!”宽大的石脊,如同猛兽含在口中,顶着门齿的舌头,上边竟有凿刻的石阶可供踩踏,曲曲折折,向着洞口蜿蜒而去。
布姑绣夏半蹬半爬地上了石阶,竭力拧去衣襟上的水,瘫坐在阶梯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鬼门关前又一遭啊……”
石阶上有浅浅的刻痕,可是因为洞内有潭多水,异常潮湿,又被苔藓和洞燕地粪便经年侵蚀覆盖,已经难辨其本来模样。
用手指摸索,只觉得线条古朴苍劲,有着简洁的流畅,想必它们起初的样子十分精美。
“想不到此间竟有如此所在……是墓穴……还是祭坛?”望着蜿蜒曲折的阶梯,布姑绣夏不禁猜测。
“答案应该就在上面了罢!”
布姑绣夏平复了好一会,待到呼吸得顺畅些了,便迈步拾级而上。
石阶不长,共七七四十九之数而已,越往上走越加宽大,到顶已是个平台了。
“什么人!”
刚踏上平台,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半跪在台上,身体朝外,正对着洞口,好像正要蓄力跃出洞去,头颈微微转向自己,满头白发胡乱垂在额间,隐约藏在发丝里的嘴角,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和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