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衡的眸里怔了一下,大约是姜毓素来沉稳规矩,他竟想不到姜毓竟然会当着太医的面这样装病。
姜毓低眸扯了唇角笑了笑,“妾身听闻王爷去了安邑侯府,怕是要动干戈,是以妾身便让人去太医院哭喊一番拉了那傅太医过来。”
事情这会儿跟着她派去的人在太医院哭喊的风声一起定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那傅太医倒不是医术有多高明,只是他是皇后的心腹。
姜毓咬了咬下唇试探着抬起眼来看向祁衡,“王爷为妾身出头,妾身也不能让王爷在别人面前留下话柄。”
朱氏愚蠢,怕是上回她在福安公主府逼着封晏让她立规矩,是以让她记恨了上了,这回才敢胆大包天撞她的马车。
祁衡方才那般气势汹汹的出去,定然是出去找晦气的,看他之前那些劣迹斑斑的传闻,便知道他不屑在那些小事上下工夫,收拾个妾室,善后做得定然粗糙。
与其让人隔天上折子参祁衡目无法纪扣上一堆乱七八槽的罪名,不如她这里先发制人,将事情闹大了,她装得伤势严重的模样也是为了让事情看上去更加严重,让人知道她堂堂王妃被一个妾室重伤至此,才能让舆情彻底站在他们的这一边,使安邑侯府变成众矢之的。
如此一来,不论祁衡在安邑侯府闹成什么样子,也始终是是占了公理了。
祁衡看着姜毓,深邃的眸中的是旁人看看不明白的沉静,似是愠怒,又似是隐忍,翻滚在一起之后,又好像是疼惜。
良久,祁衡终是平淡道:“以后不许再做装病这种事。”
姜毓点了点头,装病一事的确有违她王妃身份,若是运气不好让人当场抓住证据,传出去整个禄王府都要跟着一起倒霉。正是想老实应了祁衡,却又听他说了两个字。
“晦气。”
嗯?
姜毓抬眸看向祁衡,这是嫌她装病晦气?姜毓的眉眼倏然黯然,“是妾身思虑不周……”
“我是说你装病给自己找晦气。”
祁衡一眼就瞧出姜毓误会了,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解释道:“你没听说过好的不灵坏的灵吗?你装得半死不活的,要是下回真报应在你自己身上可怎么办?”
这话糙得很,姜毓却瞧着祁衡愣住了,或许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太过于认真,质问的语调太过于居高临下,明明她心中曾一度反感祁衡言语里的骄矜……
“外头的事情,你随它去就是,你受了伤就该好好顾了自己找闫太医来看,请那些乱七八槽的人过来,要是耽误了你自己的身子你想过后果没有?你……”
祁衡一想着这丫头明明只是个丫头,做事倒是跟个幕僚似的,以前只觉着她太懂事稳妥,现在越看越觉着不得劲,忍不住就多说了两句,却瞧见姜毓的眉梢似乎是挑了一条,看着他的眼中也少了几分先前的乖顺。
咳。
祁衡敏锐觉出了自己的口气不善,放缓了语调,话到嘴边转了弯,“外头的事情我来就好,我既娶了你,便会给你一世安宁,你不必成日战战兢兢。”
从未想过能有朝一日从祁衡嘴里听见这样的话,他这样一句,可算是承诺?
一世安宁,平安喜乐,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触及了心底。说来可笑,她一个富贵窝里走过一辈子的人,到头来却是眼红那些寻常人家的平淡日子。她睁开眼睛回来,没想过复仇,没想过更上一层楼,只是想照着自己喜欢的样子随心安宁地过一世。
姜毓的眼睫颤了颤,像是蝶翼,下意识转开了眸子移开目光,
“王爷说的是,妾身今后必当谨记。”
姜毓规规矩矩,还是那个没有任何失当之处的贤惠模样,哪里瞧得出方才才在太医面前矫情装病那股劲儿。
他也是关心则乱,回头想想方才那一出,简直……
祁衡偏过头无声嗤笑了一声,指了指姜毓额头上缠的绷带,厚厚一圈儿,“你绑着这个难不难受,人都走了,就拿下来吧。”
姜毓扶了扶额头上缠着的绷带,摇了摇头,“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了,暂且就先绑着吧。”
而且她头上正好也的确有那么大个包,缠着正好遮丑。
“行。”
祁衡没多说,“你先躺着,等闫老头一会儿到了,你再让他看看到底有事儿没事儿。我先去趟书房让人弄明天的折子,晚膳的时候再过来。”
姜毓抬起眼来,祁衡已经站起了身来,姜毓没有多看祁衡,垂眼点了点头,“王爷慢走。”
橙黄的灯光渐次燃起照映了满室流光,正是上灯时分。
姜毓再抬起眼来的时候,翠袖和翠盈正撤开床前的屏风,姜毓的眸光一看抬起,便能看到祁衡拨开珠帘离去的身影。
姜毓看着,突然就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