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骄阳似火的日子,姜毓也熬满了一月,终于熬出了月子,只是祁衡不放心,照例是按月子里的约束着她,毕竟一早太医便说过,姜毓这一胎即便生了也容易耗干母体的元气,何况姜毓当时临盆也确实险些出事,就算是有惊无险,可经历过的才知道什么叫惊魂未定,余韵犹在,岂会过了月子就放任姜毓自由?
“这盏绿豆汤也着实小了些,也不要冰镇过的,换个寻常大小的碗也好。”
正是暑热,屋中各处都放了冰盆子倒不显得闷热,只是端上来解暑的糖水却是少得可怜。姜毓瞧着那跟她儿子小手差不多大的碗盏,着实觉得祁衡过分了。
翠盈道:“王爷说那些解暑的糖水都属凉,吩咐厨房决不能多做,只一小盏让王妃解馋便可。”
“那明日起,便叫厨房多备上两样,也不要多,都做一小盏就够了。”
不是姜毓故意与祁衡拧着来,只是那些滋补的汤汤水水喝了太多,每日饮食都经大夫的手看着,吃得久了就很是没有滋味,好不容易出了月子,还不让她吃两口新鲜的了。
翠袖笑道:“王妃这话可是要同王爷去说,现下与奴婢们讲这些可是不管用了。”
厨房那里都只做事都只按祁衡的意思来,祁衡一道令下来,可没有敢违背的。
“这话听着就来气,好像我不是主子。”
姜毓嗔了一句,却也没有揪着闹的意思,两口吃完了盏中的糖水,让乳母抱了儿子过来。
孩子已经满了月,皇帝那里赐的名也早已经有了,取了一个“盛”字,祁盛,比起东宫的皇太孙还有其他皇孙让礼部和内阁大学士慎之又慎选了又选的名儿,这名儿乍听之下着实透着几分随意,听说只是皇帝当时随意从手头的书里取的一个字。
但那又如何呢?反正御赐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是推不掉的,姜毓只能再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儿,叫安儿。
不求他这辈子能如何,能平安安稳就好。
翠盈的手中拿着拨浪鼓在孩子的耳边摇着,笑道:“小世子的眼睛好像又大了,前两日还看着像王妃,今日看着倒是又肖似了王爷。”
“这脸儿也白了许多,看来是随了王妃,将来定也是个玉面公子。”
“王爷和王妃的孩子,那相貌必定是出众的,无论随了随都是人中翘楚。”
两个丫鬟围着孩子七嘴八舌,姜毓听着也不言语,只微笑着抱着孩子,柔柔凝视着。
月子里祁衡不准姜毓抱孩子,是以每每总是督促这乳母赶紧把孩子从姜毓身边抱走了事,姜毓也的确是虚弱,就算舍不得也争不过祁衡,待下半月姜毓身子好些的时候,便坚决要了孩子过来,哪怕不抱着,白日里却一定是将孩子放在身边看着睡的。
见多了那些生下来就将孩子抛给乳母的,大多和母亲并不亲厚。说句大逆不道的,像是她,从小让乳母抱老太太身边养,真是和老太太那里也亲不起来,和张氏之间也总是隔了半层。
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怎么能放在别人的手里养,自然是一日都不能离她的,是以这孩子跟惯了她,见她也自是亲,有些黏着了。
“安儿,”姜毓的指尖轻轻滑过儿子的鼻尖,“小安儿。”
怀中的孩子感受着母亲的呼唤和触碰,小小的眼儿直愣愣地望着姜毓,那眼睛纯粹又黑亮,像两颗上好的黑玛瑙。
“安儿要快些长大,和爹爹习武骑大马,以后也变成一个文物双全的男子汉……”姜毓絮絮与怀里的儿子讲着,府里请的老嬷嬷同她讲过,要多与孩子说说话,以后孩子开口学说话的时候才利索。
“等晚上爹爹回来,让爹爹抱你去池边看鲤鱼,安儿喜不喜欢爹爹?”姜毓将额头凑近了儿子轻轻抵着他的额头逗弄着,孩子一日醒来的时候不久,也就这么一会儿时候能睁眼看着她说话,有时候祁衡回来晚了还赶不上让孩子看他一眼。
想起昨夜里祁衡在外头喝了点酒,回来差点发酒疯把儿子弄醒聊天的样子,姜毓真是又气又好笑,
“安儿今天晚上可要醒着给你爹爹看一眼……”
姜毓低低的话语尚未落下,只见外头进来一个丫鬟子,带着几分慌张:“宫里来旨了,皇后娘娘宣王妃进宫品茶。”
皇后。
姜毓的眉宇间的神色微僵,一道冷芒飞快划过。
翠袖和翠盈闻言亦是一惊,翠盈脱口道:“王妃,这可不能去……”
姜毓的眼底染了冷霜,心中却镇定下来,“去回外头宣旨的公公,就说我要更衣,翠袖,你让人立即去报王爷。”
皇后宣召,光凭她一人是推不了的,而且眼下的形势这道宫门能不能进,还是要听祁衡的。
“是。”翠袖应了声,飞快出去了。
光影移动,夏日的外头的蝉鸣阵阵,屋中的冰盆渐渐都化了水,浮冰在上头。
一个时辰的光景,姜毓早已换好了进宫的衣裳,怀中的孩子就在刚刚喂了奶,已又哄着睡了过去,只是祁衡那里却已经没有消息,姜毓依稀着想起,前些日子好似听祁衡提起过,这两日若是回府晚了,便是去了郊外军营,叫她不必担心。
小丫鬟子犹疑着又进门来报,“王妃,外头的公公又来催了,似乎是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