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很低,仿佛是低低的絮语,初初只道是寻常,可转瞬间琴音忽得拔高带得人心神一震,姜毓不由凝神看祁衡的指法,只看着那修长的指尖在琴弦间轮转,明明奏出的是紧密连绵的的弦音,那指尖从琴弦上划过却悠闲如闲庭散步,好似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拂。
渐渐的姜毓不再看祁衡的指尖,那琴音一路高扬,高亢琴音里隐隐的透出了一种杀伐之气,仿佛疆场搏杀千钧一发。
姜毓曾见过不少琴艺高绝之人,单论技艺祁衡或许稍逊一筹,可那抚琴之时携了的气势,却是那些长居安逸之人难以企及的境界,或许只有祁衡这样真正领会过战场的,真正浴血奋战过的武将才能在抚琴之时透出这样让人心神激荡,甚至到“毛骨悚然”的威势。
琴音在高扬激荡里戛然而止,祁衡只弹了半曲,仿佛就是简单为了同姜毓展示他的琴艺,祁衡倏然收手,掌心覆于琴弦之上,似是要压抑住什么。
姜毓的眼睫颤了一下,倘若她没有看错的话,祁衡方才跟着琴音眉眼间透出的,是杀意。
祁衡侧头看向姜毓,笑了笑,“丫头,可心服口服?”
姜毓认输素来爽快,道:“王爷琴艺高绝,妾身自愧不如。”
祁衡站起身来,随手掸了一下衣摆,道:“夸得这样干脆,总觉得像是奉承,你说起那些场面话跟背死书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忒不上心。”
那你要我说什么,难得从心底里夸奖了他一句,他还非要挑出些毛病来。
姜毓沉吟了一下,倒是真开始在心底酝酿起接茬的场面话来,只是话还未出口,便见祁衡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也别费心编那些客套话了,屋里晚膳差不多都摆好了,该去用膳了。”
姜毓的喉间一噎,这厮是才学说了两天人话,又不会做人了是不是?言语行止如此随心所欲,简直……简直没处让她下嘴。
姜毓暗自又让梗得胸口发闷,祁衡已是自顾自转过了身去,转头间唇角微扬,狡黠又得意。
……
时光飞扬,转眼春末,又是一年芳菲尽时。
姜毓这病装得认真,足足在府中歇了半个月,见安邑侯府的朱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风声平静,才将额头上的绷带拆下来出门会了穆王妃之前说要与她同去善堂的约。
隔三差五出去一趟,有些事情可以做,日子倒是过得比之前更舒坦。日子没知觉地过去,这日姜毓未往善堂里去,王府前些日子移的树木花苗都栽好了,想着这禄王府从前花木稀疏的清冷模样,便特意留在府中要各处瞧上一瞧,只是还没看到些什么,外头就有人来禀,说是金月虹上门来了。
早已听说勇毅侯夫人要给金月虹说亲,是以狠狠关了她好几个月给她正规矩,年节都不放她出门会客,眼下人出来了,想必是说亲一事有了结果。
“好些时候不见,你今日上门,可是来给我送你成亲的请柬?”
会客还是在花厅里,厅中摆上了姜毓新选的兰花,清幽雅静。
“你也打趣我。”金月虹翻了个白眼,抄手拿了两个桌上摆的核桃在手里转,漫不经心道:“谁的请柬,我哥的请柬吗?那可真是叫你失望了,我们金家的子孙都还是光棍一条,谁都拿不出请柬。”
姜毓一听话音,就知道金月虹这回说亲定是搅她给搅黄了,戏谑道:“若勇毅候府的儿女诚心说亲,难道还有不成的?”
金月虹凉凉瞥了姜毓一眼,“倒贴攀附的,我可瞧不上,想要联姻的也没门儿,想结我家的亲事,可没这么容易。”
姜毓笑了一声,这世家结亲最后都有利益纠葛,究到底都是联姻,这一点都不联姻恐怕是难做到。
不过她倒是忽然想到,金月虹前世好像是嫁出京城去了吧?这侯夫人要是只给她在京城里相,恐怕是相不上的。
“你母亲给你寻的都是那些人家的公子,都是京城里的吗?你这性子,这京城怕是困不住你。”
“差不多都是吧,都不太记得了。”金月虹满脸的不上心,“反正是都黄了,哪里记这些破事儿。”
姜毓瞧着她的样子,嘴上敷衍归敷衍,可眼中却有些不大一样的情绪,女儿家那些心思,姜毓自是敏锐,径直问道:“那你自己可有中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