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衡闭眸忍了忍心中的骂人的怒意,瞥了眼一旁姜毓的神色,一声不敢吭,老实转背了身。
烛泪层层落下,两盆染了祁衡血水的水让小厮端着换出去,小闫太医总算将祁衡身上的伤口都清理了一遍包扎上,姜毓在旁边看着,数着祁衡身上的伤口,不止身上的伤,腿上也有一道,小闫太医说得并不严重,可姜毓只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恐怕再深一些就能见到骨头了。
“这两张方子早晚各一次,禁酒禁油腻,伤口不得沾水,特别是手臂与后背的那两道,伤口的药每日下官都会来换一次。”
屋中没有留丫鬟,小闫太医开了药方子便与姜毓嘱咐,姜毓接了方子都一一应下记下,才换了外头的丫鬟进来拿方子出去熬药,顺便送小闫太医出去。
祁衡让前后料理了一边伤口,早已没了之前的精气神,半躺在床上眉宇间都是虚落。
姜毓将祁衡扶着在床上躺好了,拿了温水帕子擦拭祁衡额头上的冷汗,那些浅的不说,只是那几道深的伤口便看着极痛,但祁衡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只是偶尔皱起的眉心,还有这不停留下的冷汗告诉姜毓,其实他有多痛。
一人引开刺客的追杀在山林间周旋,何种惊险,只看这一道道伤口便知祁衡的经历有多艰险,他原本可以不来的,或者可以不这么单枪匹马地来,但是他来了,差不多用自己的命救了她。
“毓儿……”祁衡轻轻握住姜毓的手腕,“你刚才可真凶,你夫君我的面子都没了……”
姜毓仍祁衡握着手,道:“谁让你不省心,你活该。”
“对,我就是活该,”祁衡的唇角轻轻勾起,“谁让我娶了你呢?成了三次亲才将你娶进门,这回死了我都心甘情愿。”
“你这张嘴,我真想给你撕了,会不会好好说话,都弄成这样了,能不能说些中听的话?”姜毓嘴里说着训人的话,可语调却丝毫凶不起来,“你伤口现在是不是很疼?太医方才有留下止疼的药,我给你服一颗吧。”
“不疼。”祁衡握着姜毓的手缓缓贴上自己的脸颊,“就是有点累,估计得睡会儿了。”
姜毓就势抚上祁衡的脸颊,道:“外头已经在熬药了,太医说你必须服下药才能睡,怕你半夜里发热。”
祁衡的脸也去蹭姜毓的手心,道:“那你便陪我会儿。”
“好。”姜毓应道。
祁衡笑得浅浅,接上就道:“这陪着也没有事,不如你给我唱个曲儿?”
姜毓抚在祁衡脸上的手一僵,“我不会。”
祁衡的额头滑落一滴冷汗,苍白着脸色却仍旧勉力笑着,“就随便哼一个。”
姜毓看着祁衡,他虽是笑着,却是那般虚弱无力,姜毓知道,他是疼的,那么深的伤口即使上了药,又怎么可能不疼?
那个止疼药,姜毓也知道,这么重的伤,其实那个并没有什么用。
“好。”姜毓道,“你可不许嫌我唱得难听。”
祁衡点了点头,“我不嫌弃。”
姜毓伸手用帕子抹去祁衡额头的冷汗,一面低低哼唱出声,没有几句词,那是小时候听人唱过的童谣,早已记不清词了,只记得些调子。
夜漫漫,烛火跳跃,姜毓低低哼着那个调子,不知道哼了几遍,祁衡虽睁着眼听着,眼里的光却已恍惚,终于等来了煎好的药,姜毓端着药碗喂他服下,才闭上了眼沉沉昏睡了过去。
姜毓将药碗递还给丫鬟,为祁衡掖好被子,却没有走的意思,太医说祁衡的伤太严重,若是半夜发热伤情便会变得凶险,所以要有人守着。
这守着,自然是她来守。
姜毓将手伸进被褥中握住祁衡的手,他才护过她,那她也这么小小的,护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