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康熙并非是玩笑话。过了没几日,圣谕便晓谕六宫:答应王氏、答应姜氏,温柔婉顺,俱晋为正六品常在。
合着不是只晋封王氏一人,还有今年选秀入宫的汉军旗答应姜氏,也跟着一块成了常在。
按理说,不过是两个小小常在之位,连册封礼都不配有,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然而王氏与姜氏俱是现下颇为得宠的嫔妃,因此圣旨一下,不少嫔妃都前去庆贺,甚至连敬嫔和僖嫔二人都送了一份贺礼。良贵人、纳喇贵人等好几位贵人还亲自去贺喜。
这种事儿,以昭的位份和身份,自是没必要去掺和的,不过她宫里的通贵人和刘庶妃也都去了。
据说是在雨花阁小戏台听了半日的戏,好生热闹呢。
通贵人午后才回来,便第一时间到昭的正殿请了个安,“嫔妾冷眼瞅着,良贵人跟王常在、姜常在都很亲近呢。”
良贵人出身不体面,家世略好些的嫔妃都不屑与之交际,良贵人自然只能和出身、位份都低微的小嫔妃来往了。何况如今王氏、姜氏也算是康熙的新欢,良贵人这个旧爱虽说恩宠不减,但也要为长远打算不是么。
“如今虽只是常在,但若有所出,便可与良贵人平起平坐了。”昭满脸慵懒地道。
正说着话,底下禀报说,康熙来了。通贵人立刻识趣地搁下茶盏,起身告辞,去偏殿歇息了。
康熙着常服而来,步履悠闲,他手里闲闲摇着一把湘妃竹骨的折扇。
昭依依向他请了安,“今日是王氏晋封之日,皇上怎的没去延禧宫?”
康熙“哗啦”一声合上了折扇,轻轻在昭雪白的额头的一敲,“朕是惦念着儿的身子,才特意来的。你不高兴,还跟着酸起来了!”
昭抚了抚额头,噘嘴薄嗔,“皇上还好意思说,臣妾身子不适,还不是被皇上给闹的?!”
康熙想起数日前的良夜,不免心中旖旎,“是朕太鲁莽了……”说着,他垂首附耳问道:“朕……弄疼你了吗?”
昭立刻横了他一眼,满是嗔怪之意。
康熙笑了笑,将折扇撩在了炕几上,便执着昭的手坐在了罗汉榻上,耳语道:“还生朕的气?朕……也是一时情动,不能把持,才会如此。”
什么情动?纯粹只是精虫上脑罢了!
昭掀了掀眉毛,懒得与他计较,眼下正值午后,灼热的阳光透过支摘窗的蝉翼纱投射进来,仍晒得人后颈发烫,后脊便腻腻了出了一层薄汗。昭顺手抄起了康熙那把折扇,唰地展开,便给自己扇起了凉风。
唉,这宫里团扇是够精美绝伦,可那完全就是装饰性的玩意儿,根本扇不出多大的风,还是这折扇好,扇动起来,鬓角的残发都飘摇飞舞了起来,当真是消汗。
才扇了没几下,昭才注意到这扇面上的书画与众不同,上头的墨迹还是崭新的呢!
于是忙停下手,仔细瞧,画的是皓月当空、彩蝶双飞,瞧着工笔细腻,似乎是康熙作的画。不过那题词……明显不是康熙的笔迹。
那是一首十分应画的题词,纳兰容若的《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绝世好词啊!
字写得也极为潇洒灵动。
见昭看得入神,康熙笑眯眯问:“这词写得不错吧?”
昭淡淡道:“那还用说!这可是纳兰容若的词。”
康熙愣住了,“你怎么知道这是容若的词?上头可没落下矜印。”
昭有些傻眼,她在看了看那崭新的墨迹,突然想明白了,尼玛这应该是纳兰容若刚刚做的词吧?也就是说,按照康熙的思路,她应该是第一次看到这首词!
昭忙镇定地笑了笑,“如此凄婉缠绵,悱恻动人,除了纳兰容若,还有谁能做这等绝妙好词?”
康熙点了点头,“倒也是。”
“好一句‘不辞冰雪为卿热’啊……”昭喃喃道,这纳兰容若不但是满清第一词人,更是个难得的痴情种子。
不辞冰雪为卿热,是《世说新语》中的典故,荀奉倩与其妻子感情甚笃,有一次其妻患病突发高热,为了给妻子降温,荀奉倩便脱掉衣服跑到庭院中,让冰雪冷透身躯,再跑回房中,抱着妻子降温,如此来回多次。然而很可惜的是,他的妻子还是死了,荀奉倩也重病不起,随之而去。
而很不巧的,纳兰容若也失去了爱妻,正沉浸在哀恸中,所以才有这等凄婉悱恻之词。
康熙见昭捧着折扇失神的样子,便道:“儿若是喜欢,这扇子给你便是了。”
昭轻轻摇了摇头,“纳兰词太伤感,臣妾还是不要了。”说着,便将折扇塞回了康熙手中。
康熙笑了笑,“也是。朕与儿琴瑟和弦,自是不必多读这等伤怀之词。”
琴瑟和弦个毛啊?这个词是形容夫妻的吧?
第218章、如意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