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天有意,还是鬼使神差?在乌鲁木齐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楚辞,在大街上瞎转了许久之后,竟然又走到他昨夜栖身的教堂。
望着黑夜中灯火辉煌的教堂,身上不明分文,陷入绝境的楚辞感到了些许温暖——今夜又有了安身之地,不至于在风雪交加的夜里,倒毙街头,成为杜甫诗中的“路有冻死骨”。
楚辞卷缩在忏悔室下的跪板上,口渴难耐,他从内衣口袋里拿出小瓷钵,走到祭祀台前,那儿有一个盛水的盆子,他用瓷钵掐上水,回到跪板坐下。瓷钵虽小,他连喝了几口,钵中的净水又满了。纯净的水一下肚,他火烧火辣的心好过了一些;也许他还在生张扬的气,或是酒喝多了,人有些恍兮惚兮,神志渐渐变得虚无飘渺……
钵中涟漪散尽,水平如镜,水面上出现古刹主持戒品。老和尚一脸的笑容:“施主,别来无恙?”
楚辞激动了:“师傅,还好……”
“身在逆境,能泰然自若,贫僧以为你的心已经清静……”
楚辞真诚地说:“清静谈不上,用处变不惊要恰当一些。”
“心已清静也好,处变不惊也罢,只是层次不同而已……关键是你开悟了!佛说: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不悟。你疑、悟兼而有之,定能释然、解脱。需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施主切记!”
“明白了!”戒品说的几句禅语,楚辞平时有所耳闻,但不甚了了,此时他的体味最深。
“上次你在寺中问我:‘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想必你已有所悟?”
“师傅,所经历之事,仍然历历在目,无不印正……”楚辞正想问戒品,茫茫苦海之中,他该如何,钵中荡起一阵涟漪,戒品的图像消失了。钵里的水纹平静了,水面渐渐幻化出香港大师的图像。大师笑吟吟地看着他。楚辞想起他在香港第二天去见大师,见到的是残壁败垣,不免心里充满疑惑。
大师看着楚辞:“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蒲松龄笔下的狐仙,我是实实在在的人……”
“大师,我在香港的事,你事前知道,为什么不向我点破?”
“那一劫难,你躲不过……还有,你六根未尽,否则也不会被修竹迷住……”
楚辞打断大师的话:“不对,我仅仅是对她有好感而已,说我六根未尽,其实不然,殊不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此爱与彼爱,有着质的不同,你混为一谈!敢问,修竹与孟桐,你可以相提并论么?”
楚辞沉默了,看着大师一时无语。贸然,他想起大师胸脯上那一颗有着红点的黑痣,他曾经在林子身上见过,从大师的年龄来说,要是林子健在,也正好是她那个岁数;还有,她为何对秦家的事如数家珍,一切都了如指掌:“大师,我能问件事么?”
“你问吧……”
楚辞从衣领中扯出玉佩:“大师,你见过这只玉佩?”
大师眼里望着玉佩,平静的眼睛不由闪出一丝火花。
“大师,阴差阳错间,石英未竟的事情在我身上再现,我经历了他所走过的路……有时,我也不搞不清楚,我到底是他还是我。如果我是石英,我深深爱着林子,请大师成全;要是我就是我,我愿与孟桐厮守终身……”
大师轻声说道:“你与林子,破镜难圆;孟桐与你,上次就告诉你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楚辞悲从中来:“上天为何对我这样?我爱的人,一个都得不到?”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可强求。”
“有一事我不明白,是石英未竟的事情,由我来完成;还是他欠下的债,该我来替他偿还?”
“你是个聪慧之人,应该悟出。”
“我天生愚钝,还请大师明示!”
大师微微一笑:“时机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