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体质一向很好,连风寒都少得。入宫这几年请太医的次数屈指可数,药汤更是很久没喝过了。
皇上把药碗端了过来,一闻见那苦涩的药的气味,谢宁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皇上拿出了十万分的耐心哄劝她:“良药苦口,服了药身子才能好转。你现在是双身子,可不能任性怕苦就不吃药。”
谢宁小声解释:“不是怕苦,是一闻见这味道,就觉得恶心劲儿又犯了。”
她不怕苦,也知道李署令斟酌再三开出的药方一定是对症下药,她是一定要喝的。
皇上还想喂她吃药,谢宁赶紧自己把药碗接过来。皇上可没伺候过人,要是真让他使调羹来喂她吃这碗药,那是真不可能吃得下去了。
“青荷,再端碗水来。”
青荷连忙应着,倒了一盏温水端了过来。
谢宁屏着气吹了吹药汤,用嘴唇试了试热,感觉还有点烫,仰起头来咕咚咕咚一口气把药灌了下去,一放下碗,青荷麻利的把温水递过来,谢宁把水接过来也象灌水一样几口就喝了下去,青荷候在一旁接过空碗下去收拾,把皇上都看的呆住了。
他见过旁的女子吃药,没有一个是这样吃法。比如贤妃,从前还在王府的时候就有个“病西施”的绰号,一年到头的汤药不断。她吃药的时候是小口小口的啜饮药汤,眉尖微蹙,时常药喝到一半就气喘咳嗽起来。至于旁人也都各有讲究。总而言之,没有一个象谢宁吃药吃的如此干脆豪迈的。皇上想了好几句劝慰的话还没来及说,甚至还想着要不要许她两件好事,哄她乖乖吃药。好比说她进宫三年多了一直闷在后苑,等正月十五上元节的时候,可以带她去同乐园赏灯。那可是女子们一年里头唯一能光明正大出门的日子,同乐园原来是公主府苑,公主无子,待她去世之后就改做皇家别苑,在上元节的时候会开放园门许百姓也进园观灯赏景。当然了,也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
皇上登基这几年,也只去过两次。一次是刚登基的头一年,为了昭示天家恩典,盛世气象,同皇后一起去了一回。第二回是添了大皇子,心里高兴才去的。只是节还没过完,就听太医院诊出大皇子身体羸弱,极易年少夭折。
第三年的时候,皇后就病倒了,此后皇上再也没去赏过灯。淑妃有孕的时候倒是求恳过他,上元想去同乐园赏灯,那时正不赶巧,最后她也没有如愿。
这些都没来及说,谢宁这边药都下肚了。
皇上心中一时间是百般滋味上心头。往回翻一翻,似乎谢宁从开始就没恃宠生骄,向他索讨过什么。穿戴也好,赏玩之物也好,更甚者,比如位份,迁宫这种后宫女子做梦都在盘算的大事,她似乎从来也没有放在心上过。而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总是皇上在盘算这些事。琢磨着她穿一件什么样的宫装会很美,想着给她迁宫,以免总是来来去去将时光白抛费在路上。
迁宫的事迫在眉睫,原本想等她生下孩子之后再办这事,可现在的情势,不把她放在眼皮底下看着,皇上实在难以放心。想想他还曾经夸奖过那个玲珑别致的莲花手炉,谁能料想其中藏着那样恶意的算计?
谢宁努力平复胸口那种窒闷的感觉,好不容易喝下去的药,真吐出来可前功尽弃了。多忍一会儿,觉得不那么难受了才敢开口说话。
“这会儿什么时辰了?皇上也该安歇了吧?”
皇上替她把头发理了一下:“朕不困,这会儿也不用睡了,等下预备一下就该去太庙了。”
谢宁想起来了,已经过了午夜了,这会儿已经是新年的头一天了,大年初一,皇上是要去祭祀天地祖宗,这可是大事,万万不能出差错。
谢宁顿时有点发急:“那您赶紧去歇着,臣妾这里没什么事儿,再说还有太医、尚宫们在呢。”
“这会儿回去也睡不了。”皇上心知肚明,就算他现在回去也合不上眼。再一想,他在这儿谢宁也没法儿安心歇下。
“朕到偏殿去靠一会儿养养神,你也累了,趁天没亮睡一会儿。”
皇上替她把被子掖好,起身又嘱咐两句才转身走。到了门边忍不住回头看,谢宁正眼巴巴的望着他的背影。
嘴上说着让他走,其实心里还是舍不得。
皇上出了殿门,偏殿里已经铺陈好了被褥,皇上直接就这么靠下了,两个太监近前伺候,替皇上把靴子脱了,头冠取下。
“白洪齐若是回来了,让他直接来见朕。”
皇上闭上眼,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白洪齐一路快走的回来了,小太监连忙迎上去:“白爷爷,皇上说让你一回来就进去回话。”
白洪齐点了点头,站住脚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有无不妥,又抬起手在脸上使劲儿搓了几下。刚才一路过来整张脸连着耳朵都要冻僵了。
让小太监替自己再查看了一下没有什么纰漏,白洪齐这才迈步进殿,隔着一道云母拼嵌山水屏风就跪下来叩头:“回皇上,奴才有话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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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节感觉比平时还要累。今天想加更的,看来只能明天补上了。
七十一 询问
谢宁睡了一会儿,中间又醒来一回喝了几口水。
睡觉似乎也不解乏,总觉得有一部分知觉是醒着的,能听到有人走动,就是特别的累,怎么也睁不开眼。
身子不舒坦,睡的又不是熟悉的地方。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时时伸手去摸肚子,似乎不这样就不能确定孩子还依附在她的腹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