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公主的有意示好和恰到好处的解围都做的很自然不让人生厌,谢宁也领她的情,顺势点头说:“成啊,那就说定了。”
“听说昨儿晚上清璧堂请太医了?”
后宫里就没有什么能瞒得住人的事,谢宁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有人赶路有些中暑了。”
“昨天中暑的人可不少,太医们都忙的分身乏术了。”明微公主善解人意的说:“我昨天出门的时候就怕这个,还让府里头煮了一大桶解暑汤带着路上喝,所以我那里倒还算好的,就是坐了一天的车颠的骨头酸疼。”
说着话的功夫贤妃也来了。这种天气里头,来赏花的人都穿得单薄清凉,可贤妃独与旁人不同,她还穿着厚软的春绢宫装,扶着两个宫女的手慢慢走了进来。
谢宁看着都替她难受。贤妃真是不应该过来,这纯属同她自己为难。身子已经成了这样,应酬、面子、旁人的议论,这些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贤妃的位置在明微公主的左边上首,明寿公主对贤妃也不假辞色,淡淡的招呼了一声就自顾自转过头去与施顺仪说话。
宴席摆在水榭上,湖上吹来的风带着莲花莲叶的清香,可惜身旁坐的这些人可都不让人舒坦。谢宁这会儿倒庆幸是挨着明微公主坐的,有个人能说句话总比干坐着强,时辰不是那么难熬。
席上菜肴精美,用的食器也都极尽豪奢,明寿公主还安排了歌舞,一叶扁盘从莲叶深处划过来,船头端坐着一名歌伎,嗓音宛转如莺啼,唱的曲子谢宁之前没有听过,词写的也好。
明微公主也侧过头来轻声说:“这词可能是张驸马写的。”
“是吗?”
“我们家那一位前阵子出去饮宴回来抄了几首新词,我记得有这么两句,应该没有错。”
明寿公主也听见她们说的话了,插了一句:“不错,这词正是驸马写的。”她转头吩咐一旁的宫女:“去看看驸马在做什么呢,叫他过来一趟。”
这口气轻慢象使唤家奴,可不象是对丈夫。
可是公主与驸马原本就不是寻常夫妻。普通人家,新娘娶进了门,就会被称为某某夫人。可是到了皇家公主这里,成了亲之后丈夫则被称为驸马。
驸马不能掌权,只能当一富贵闲人,一辈子都只是公主的附庸。
明微公主低头抿着唇,用银箸轻轻拨弄盘子里的新剥莲子米。依她看,张驸马心高气傲,可不会任由明寿公主呼之即来挥之则去。这对夫妻时常为这了各种事情吵闹不休。等下倘若张驸马不来,明寿公主必会认定被扫了面子,又不与他甘休,可有得一场好闹。
再说了,虽然论起来不是外人,可是在坐的都是后宫嫔妃,张驸马过来着实有点不太合适,明寿公主也实在是太肆意妄为了。
她以为还是太后在世的时候吗?之前太后还在时,对她几乎要纵到天上去,这个园子也是太后赏赐给明寿公主的。可是皇上对她可就冷淡得多了,就是明寿公主自己还没有看清楚这一点。
没想到宫女去了不多时,回来禀告说:“驸马刚才在书斋,说是这就过来。”
明微公主都吃了一惊。
这位大姐夫脾气有多高傲明微公主是领教过的,他今天怎么肯卖明寿公主的面子一召即来?
“谢婕妤还没见过张驸马吧?”
谢宁轻声说:“倒是曾听说过。”
方尚宫把张驸马夸的人才无双,说他与明寿公主的亲事是皇家威逼而成,两人成亲数年来毫无恩爱之情,是一对人尽皆知的怨偶。
张驸马从曲桥那端走过来,他看来并没有为见客特意换衣裳,一袭深灰苎麻长道袍,头发只用头巾束着也没有戴冠。湖面上的清风吹动他的衣结袍带翩飞如鸿,连谢宁都一时间看得怔住了。
人们形容一个男子姿容皆美,常用的一句话就是玉树临风,谢宁当然听过这句话,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驸马今年也快年近四旬了,可是形貌昳丽,气宇脱俗,广袖宽袍的模样看不出岁月留在他身上的任何痕迹。
明微公主小声说:“以前京中人唤他为张郎。”
他曾经是许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可惜……
明寿公主自己显然也十分意外,特意起身迎了上去。
“……刚刚还命人唱了驸马前些日子做的新词。”
张驸马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进水榭来,隔着纱帘向水榭内坐的众人团团一揖,水榭之中诸人均敛衽还礼。
贤妃起身时就身形不稳,明微公主和谢宁正好站着一左一右,谢宁先伸出手扶了贤妃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