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来的晚了些,谢宁正在收拾梳洗,听见外面脚步声响,青荷取了一件长的厚云锦袄给她披在肩上,掀起帘子,谢宁走到门边,皇上已经进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晚上风凉,快进屋里去。”
皇上把斗篷的系带扯了一下,白洪齐上前一步把斗篷卸下,接着跪在榻前服侍皇上脱了靴袜换上在屋里头穿的一双软底便鞋。
谢宁的头发放下了一半,刚才梳头梳了一半出去,回了屋里她重新坐下,青荷接着替她梳头。皇上斜靠在那儿端着一碗温茶,看着她披着头发坐在镜前的模样。她的头发养的很好,即使是发尾也显得温润乌黑,没有半分毛躁。
皇上走到跟前,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谢宁目光温软清澈,就象春日里柔暖明亮的湖水。
“哭过了?”
谢宁抬手轻触眼角:“能看得出来?”
“当然看得出。”眼皮都有些肿了。
皇上问她:“见了你舅母都说了什么?”
“说了好些话呢,舅母说舅舅不习惯北地气候患了咳疾,给他寻偏方吃芦根汤他又不肯吃,拖拖拉拉的病了快一个冬天才好。”
她自己把头发分做两股分别辫起来,皇上顺手将头绳递给她。听说说这些家常的琐事,这样安静的梳头挽发,都让他的心情渐渐安定下来,就象浸在温水里,无一处不舒坦。
谢宁转头微微一笑,将两把梳子放回妆盒中,再将妆奁的箱门关合起来。
“朕知道你几年没有见过家里人了,伤心也是难免。等你临产之际,也可以传林夫人进宫来陪你。有亲近长辈陪着,你也可以壮壮胆气,省得你害怕。”
“臣妾先谢过皇上的恩典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舅母还在不在京中,总不能为了这事特意再让她进京一趟。”
皇上笑而不语。
谢宁看他的神情,觉得皇上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且是与她有关的事。
可是既然皇上要卖关子,那谁也别想从他口中问出答案。
第二天没有大朝,皇上破例陪着她多躺了一会儿。谢宁在半梦半醒间就听到沙沙声响,口齿不清的问:“下雨了?”
“下了好一会儿了。”
阴雨天屋里显的更阴暗,皇上也没有出门的意思,一整天都留在永安宫里。旁人不明内情,可能会说她霸着皇上。可是天地良心,虽然同在永安宫,但谢宁真的没有和皇上整天腻在一处。午膳前皇上都在小书房里,这间新书房已经填满了大半,书籍一箱一箱的抬来,又整齐的摆在那些空置的架子上。一推开门就能闻见新书油墨的清香。墙上挂了两张皇上的画。
之前谢宁都不知道皇上还擅画,看到画上的御笔和落款才知道这是皇上画的。
“都是以前在潜邸时候闲来无事画几张,这些年都没动过笔了。”
谢宁好奇的问:“皇上做王爷的时候能有这份清闲?不用读书办差?”
“有几年一直闲着。”皇上没有多说,转头看了看谢宁,忽然说:“朕给你画一张吧。”
谢宁有些意外,本能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走形臃肿的身材:“躺在画?”
“就现在。”
谢宁觉得现在身形走了样,可皇上却觉得现在正好。他想把她现在的样子画下来,也是一个难得的纪念。
“那臣妾是不是去换件衣裳,再重新梳个头?”
今天下雨,她打扮的也更随意,头上只绾着一根墨玉蔷花簪,发髻松垂,这样子入画实在有些太不成体统。往常见的仕女图,画中人都打扮的那样齐整秀美,哪有她这样的?还挺着个大肚子。
“不用,这样正好。”
皇上吩咐白洪齐等人将软榻搬到长窗前,让谢宁靠坐好,不用拘束,越是自在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