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线再度往上看,像是在跟许简一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你当时没有救我,那该多好啊,你不会给发卖,你哥也不会死。”
许简一说,“我没有后悔救你。”
靳寒舟斜视了她一眼,“你怨过我的吧。”
他视线转回去,看着上头的手术专用灯,面上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黯然,“刚得知真相的时候,你很怨我吧,怨为什么是我活着,而不是你哥哥。”
他目光恍惚,“你总是满是憎恨地跟我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许简一下意识摇头否认。
只是未等她言语,靳寒舟便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明明该死的是我。”
他话语间,充满自我否定。
“我没这样说过,那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
许简一看出来了。
她看出来靳寒舟的精神状态不对劲了。
她上前抱住靳寒舟的脸,低头把脸贴在他的脸上,“靳寒舟,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最不理智的时候,许简一想的也是为什么给靳寒舟心脏的人是哥哥。
她当然想要靳寒舟活着的。
可是靳寒舟的活命必须是夺取许逸笙的命的话,许简一会倾向于许逸笙,再正常不过。
毕竟靳寒舟的短命不是许逸笙造成的。
没有让许逸笙为他命短买单的道理。
或许刚得知真相的时候,许简一会闪过类似的念头,但她不可能会对靳寒舟说这样的话。
“好多次了。”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常常看到许简一出现在他面前,他欢喜地上前拥抱她,却被她狠狠推开,她满脸憎恶地瞪着他。
她说,“靳寒舟,你把我哥的命还回来。”
“靳寒舟,为什么你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靳寒舟,你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靳寒舟把幻觉里许简一对他说的话,一一复述一遍给许简一听。
“靳寒舟,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那不是我说的。”
许简一用力地抱紧被束缚着无法动弹的靳寒舟,心一阵阵地抽疼。
靳寒舟当然知道不是许简一说的,但她对他避而不见,又何尝不是这个意思呢。
“你心里想过吧。你哥哥活得好好的,却因为我遭遇了那样的无妄之灾,我不信你没有这样想过。”
内心充满悲观的人会一直往不好的方面想事情。
童年的不幸造就了靳寒舟敏感脆弱的性子。
在最需要许简一能够抱抱他,说‘她没有怪他’的时候,却始终得不到安慰后,他就会自我否定人生价值,会不断地给自己灌输极端悲观的想法。
他甚至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个错误的存在。
过去一年里,靳寒舟不是没有过轻生的念头,痛苦到极致的时候,他拿烟头烫自己的手背。
游泳的时候,他还会把自己潜在水底好长一段时间,想要以此来憋死自己。
要不是三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忽然传入耳中,也许在那一刻,靳寒舟就真的把自己憋死在泳池里了。
出了水面的那一瞬间,靳寒舟人其实是茫然的。
他甚至都不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会做出不由自主轻生的举动,靳寒舟后来连泳池都没再踏入一步。
每次产生轻生念头的时候,靳寒舟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做傻事,孩子没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