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韵说:“多亏我当初让基因实验室加了这一条,不然今天下午你都见不了人。”
我总感觉李韵的重点错了,与秦嘉守对视一眼,在他的眼神里也看到了失望。他估计是想让李韵安慰他两句的,但李韵的重点分明在她有前瞻性上。
李韵说:“我已经让吴老师处理好学生的事了,我们就不要为了一个外人吵架了,行吗?”
秦嘉守狐疑地问:“怎么处理的?”
李韵示意吴老师:“吴老师你说。”
吴老师说:“秦先生,您放心,我们是充分尊重每一个学生的意愿的。他说要回去,我又脱不开身,我就通知他家里人来接了,到时候我们学校给他们报销路费。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秦嘉守不是很相信的样子,问那个学生问得很细节:“你家里的谁来接?什么时候到?”
学生小声说:“我不回去了。”
秦嘉守说:“你不要怕,尽管说实话。”
吴老师说:“你就照实说。”
学生嗫嚅着说:“我爸爸电话里骂了我一顿……说我不听老师的话,好吃懒做,还说,还说我要是敢回去,下火车就打断我的腿。”
不难理解,偏远山区里的父母大多把老师的话当圣旨,一群学生整整齐齐地出去,唯独自己家孩子老师打电话让接走,无异于让他们在乡亲们面前丢人丢了八辈祖宗。
吴老师说:“秦先生,你看,是家长不让孩子回去,这我们也没办法啊。”
学生盯着自己的脚尖,垂头丧气地问:“吴老师,我可以回工位上去了吗?”
吴老师看看李韵,李韵示意:“去吧。”
什么都没改变。
知名成功企业家、受人尊敬的老师、唯一可以依赖的父母,合力一起把孩子送进了工厂当廉价劳动力。除了孩子自己,看起来所有相关方都很满意。
秦嘉守似乎白挨了那一巴掌。
他回家的车上一句话都没说。
李韵说:“你不要气了。你让妈妈在大庭广众下不来台,我才是要生气的那个。你这样挑战我的权威,以后谁还愿意听我的?你要不是我儿子,我早就——”
“早就怎么样?”秦嘉守没好气地说,“立刻开除,并且发律师函告我诽谤?”
李韵轻轻地抓着他的手,说:“不讲那些了,这事就翻篇吧。我已经安排人带学生们去参观最先进的产品生产流程,还会在休息天组织他们到海边玩一圈,一定照顾好他们,你就不要替他们不平了。”
秦嘉守的臭脸这才好看了一点。
李韵瞅着他,突然笑了:“你跟你爸爸这点脾气倒是很像。说好听点叫慈悲心肠,不好听点就是……”
秦嘉守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下文。
李韵边笑边摇头:“算了算了,他都入土那么多年了,我就饶他一马,不讲他坏话了。”
“真快啊,转眼间义山走了27年了,我也老了。”她的笑容有点苦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记得那时候你哥哥才三岁,他怀里抱着你爸爸的遗像,我抱着他,孤儿寡母的,在灵堂上跟各路亲戚勾心斗角。那时候我想,我们母子俩要是都活不成了,你们也别想痛痛快快地活着。谁不想当个被人人称颂的好人呢?但我不能心慈手软,婆家和娘家的人都盯着我,竞争对手都盯着我,我稍有松懈,便会被他们连皮带骨头吞吃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