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团儿从不亲近付厉染,甚至对那人带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防备。
秦菁想着,这东西大约是记仇了,因为当年付厉染捉它的时候伤了它。
所以这会儿都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从他身边过。
秦菁出一口气,抱了绒团儿过来,越过付厉染去,放在了这边的地面上。
绒团儿眼睛一转,立时就往华英馆的方向蹿了个无影无踪。
付厉染谢你一眼,随即又不动声色的把目光错开,淡淡道,“她睡了?”
“嗯!”秦菁点头,走过去在付厉染身边站定,犹豫了一下才道,“说到底,今天晚上的事,还得要谢谢你!”
“呵——”付厉染低低的笑了声,神色漠然,“不用了,听你这么假惺惺的说话真累。”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就是真的带了点疲惫的哑意。
秦菁下意识的偏头看他,果然见他眼底淡淡的青痕,依稀真的透出些倦怠来。
她心里忽然想起,付厉染应当是料到了今日之事,在昨天夜里匆忙赶到的。
而今天又带着白家丫头四处晃荡,大约已经多日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了。
这样想着,秦菁看他的目光渐渐的就有些复杂。
这个男人,的确是她从来就看不懂的。
那一夜在祈宁,他们之间明明已经是水火不容的翻了脸,本以为即使不会见面成仇,但至少也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可是这两年多以来,付厉染却越发频发的往来大晏和大秦之间,时时就会出现在行宫内外。
不是以大晏使臣或是付国舅的身份,而是像是神出鬼没的影子,普通的旧时相识的故人一样。
不过他来却不是有意接近她,反而对白融兴趣更浓一些。
他们也偶尔遇到,却无外乎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
没有针锋相对,礼貌而疏离的寒暄两句。
深吸一口气,缓和情绪,秦菁仍是语气平和的开口,“融融还小,我不想让她这么早就卷进那些复杂的争斗当中,并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不想这么快?”
“快么?”付厉染摇头,唇角的弧度带了淡淡的讥诮,“今夜这一场刺杀意味着什么你比谁都清楚?这是你一早就为她选的路,我只是提前帮你告诉她应该如何去应对,你现在的心软,对她,未必就是好事。”
秦菁愕然,诧异的抬头看他,随即便是了然一笑,“既然你都知道,就更应该对我们母女敬而远之的,这样当断不断,可不像是你付国舅的作风!”
“我该是怎样的?不择手段?死缠烂打?”付厉染仰头灌了一口酒,说着又兀自摇头,字字肯定,“我不是那样的人,你也不是谁用那样的方式就能折服的女人,荣安,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付厉染递了酒壶过去,深邃的目光中有种不容人拒绝的深刻漩涡。
秦菁迟疑着接了,捧在手里默默的垂眸看着,长长的睫毛铺洒下来一小片暗影,将眼底真实的情绪巧妙的掩住。
付厉染只做看不到她的回避,负手立于她身侧从容的开口说道:“在你心里,似乎就算我们从来不曾真正为敌,你对我,却总是带着一种天生的防备和距离,以你的性格,不应该是怕我的,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前世种种,我先于旁人,看到了你的冷酷和决绝。
你是天生的王者,注定只要天下之巅的位置,而我,肉体凡胎,斗不过你,所以不想自掘坟墓罢了!
“因为敬畏!”秦菁答,目光一闪,带着认真的表情冲他扬了扬手里的酒壶。
她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那酒不同于皇宫酒窖珍藏佳酿的醇厚甘甜,入喉辛辣,是极烈的烧酒。
一口酒下肚,秦菁的眼泪几乎都要被挤出眼眶,她含笑看着付厉染,目光诚挚,“你要做的事,我不想承受。”
“是啊,只是你不想而已!”付厉染轻叹一声,接过她手里酒壶默默的又灌了一口,“现在他在做的事,未必就比我想做的更容易,说到底全都在于你的想与不想。”
秦菁随意在身侧栏杆上坐下,垂下眼睛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