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府邸建在皇城东南方向,说是从他刚回西楚不久就选中了那块地方,一直在修建打点。
他在帝京这三年也没住楚风以前的太子宫,而是由楚明帝在外宫给他安排的一处偏殿暂居。
这边的府邸到年前婚事定下来之后才算是做完最后一道工序,正式落成,他人倒还没搬进去住过,这便算是和秦菁母女一起正式落户了。
红毯从宫门一路铺展到太子府邸的大门外,花轿落地,又是一大堆的繁文缛节,跨火盆,过马鞍,几步路倒腾了小半天的功夫。
不过好在大礼已经在宫里行完了,门口的这套仪式一完,楚奕就打发了众人下去领赏,连楚融也打了眼神让灵歌想办法抱走了。
门口的轿子抬开,孤零零的就只剩下穿着大红喜服的夫妻两个。
“你在这宅子里头藏了什么?”秦菁偏过头去看了楚奕一眼,也不急着往里走。
“能藏什么?我只是想把你藏进去而已。”楚奕一笑,见着周围人都散了个干净,也就不再耽搁,一把牵起他的手绕过眼前汉白玉的照壁闪身跑了进去。
秦菁猝不及防被他拽了个踉跄,低呼一声,急忙一手抓了裙子快步跟上。
一片宽大的照壁后面别有洞天,现出精致玲珑的院落山水,一草一木极其陌生又极为熟悉——
奇草异树,假山怪石,东南角一处水榭蜿蜒,水面上遍植睡莲,此时正是开放的季节,碧绿粉红的一片铺洒在波光旖旎的水面上,月色之下清新而纯美。
楚奕快活的仿佛还是那些年里那个神采奕奕的少年,牵着秦菁的手在乱花山石间轻门熟路的穿梭,走过四季的院落,将春夏秋冬曾经错失的那些景致一一踩在脚底——
重温。回味。
最后,两人气喘吁吁的停在了睡莲池上,额头抵着额头,默然微笑。
恍惚还是当年,他们也曾置身于同样的山水景致当中以同样的姿势依偎着,这般耳鬓厮磨,软语呢喃。
“喜欢吗?”楚奕轻声的问,语气里却再无一丝半点当年那般的试探和紧张,“那天你说的话,我现在兑现给你,这座记在账上的大宅子,喜欢吗?”
一样的格局,雷同的景致,将漪澜小筑扩建数倍搬来西楚的帝京。
他从回来的那一日就开始筹谋,为的就是有朝这一日,再把他们彼此之间错失的那一段光阴续上。
“如果我说不喜欢,你是不是就要拆了再给我重新建一座新的?”秦菁闭着眼并不去看他,眼角眉梢都揉着一层满足的笑意轻轻荡开。
“是!”楚奕答的肯定,半点也不含糊,“只要你喜欢,我就找最好的工匠,照你心里的意思再重新给你打造一座你真正想要的。”
“不怕那些御史弹劾你?”
“由他们去说,不过我会等到父皇百年之后,拆了那座占地百倾富丽堂皇的皇宫大殿,然后和你一直住在你喜欢的宅子里。”
这人啊,还是小气记仇的。
秦菁忍俊不禁,双手环在他腰上轻轻的摇了摇头,“我跟你说着玩的,没有什么比这座宅子更好了,我们就在这里,重新开始!”
“秦菁,这是我欠你的。”楚奕突然睁开眼,双手捧着她的脸,目光认真而诚挚,“我们今天不是重新开始,而是把过去续上,那些有你的记忆,我一天都不愿意抛开。不要怪我,原谅我不在你和融融身边的这三年,我会用余生所有来补偿,只要你在我身边。”
新的开始就意味着须得放弃过去,可过去的那些记忆,不管是美丽还是残忍,只要有她,那便都值得铭记。
所以,在他与她的世界里,他不需要任何崭新的开始和未来,一步一步,都是从她的轨迹里出发,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关于三年前那最后一幕的决绝,重逢以后,他们彼此也都默契不曾再提。
这却是第一次,楚奕就着当年那事儿对她道歉。
秦菁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却是粲然一笑,“我没怪过你,融融也不会!”
可是那一夜,站在祈宁的城门楼头听苏晋阳述说那段如烟往事的时候,那些血流成河血光冲天的片段还是重重撞击在了她的心口上——
嘶哑疼痛。
不是怪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