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兰恼羞成怒,一反常态的把黑子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恶狠狠的羞辱了一番。不过她言辞含蓄,就算是这样厉害的话,黑子也只听懂了个分。只是她的态度已经很清楚的表明了心思,黑子又不敢动粗,最后是耷拉着脑袋回的辽阳,回到辽阳当夜就收拾了行囊,往边疆去了。
这事少筠早跟程文运打过招呼,程文运也没好说什么。可是等程文运看见自己这个弟弟没了神气,又觉得有点心疼,不免暗地埋怨少筠等人有眼不识泰山,心中未必没有想过为黑子强娶了侍兰,只是顾忌着少筠,也都按捺着而已。
黑子离开辽阳的第二天,小七运着一批银子实物也回到了辽阳,这是小七一年之中第三次将海西、建州和北山三地的收入归纳到少筠手上了。直至今日,少筠终于可以说手头有钱,可以开始她暗地筹谋已久的计划。
“今年四月收了头一批银子,六月一次,到眼下九月一次,除去海西那边的本钱,共计八千余两,要是再算上接下来两个月的,咱们这一块少说也得有超过一万一千两。还有另外一些,是实物。竹子也知道,北山那边的人,白银少,很多时候都是以物换物。所以咱们收了不少好的貂皮、鹿茸和人参。我在辽阳也托了人,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买家,不能变现,只能堆在库房。”
小七一面说一面把手里捧着的稀罕物呈给少筠,有拇指头大小的东珠,有油光水滑的上好貂皮,还有大大小小的人参。
少筠伸手把那东珠接过来,轻轻拨着:“上一回你交给侍菊的东珠,中秋的时候我才见着了。这些东西在关内稀罕,是御用之物,要找到敢出手的卖家实在不易,也有些麻烦。”
小七经过这两三年的风吹雨打,猛长了一个头,十六七岁的年纪看着却像是二十出头的大掌柜。他听了少筠的话,不由得笑道:“东珠跟紫貂皮、百年老人参都是女真人孝敬皇帝的稀罕物,女真人的首领不笨,会把上好的都收起来。比如咱们跟着穆大人那么久,他也就给咱们看过而已。咱们手头的这些,是要次一等的,却不比南珠矜贵多少,我倒不是十分害怕这个。只是咱们这么粗粗的卖出去,不得价。人家配些金银的镶嵌起来,一转头能高好几倍,反倒我们成了跑腿的了。”
少筠听了小七这一席话,不由得笑开:“这一两年你辛苦,却也辛苦的值了。我瞧你这样子竟有当初桑贵管家的五成功夫了,你师傅、我姐姐和我,都十分安慰。但凡日后你要是自立门户,也至少能养活自己了。”
小七呵呵笑开,又不住的摸着头发,那模样又不十分自信的。
少筠摇摇头笑开,随后又敛了笑容,严肃说道:“你带的两个小厮里头,可有得用的?”
小七忙止了笑:“听闻竹子说要把我调回来,师傅就开口了,带去的两个人里小武不错,已经能上手了,但是另一个春子就不大老实,师傅已经把他调在身边亲自看着了。竹子要用,先用着小武。不足的人手,师傅会在海西再物色,师傅让你不必操心那处。”
少筠点头:“姐姐后来还另外买了几个小厮,已经细细教导着了,往后再给你带着两个。日后海西的帐交给你师傅先管着,我一年过目一次就可以了。这一次叫你回来,是有一件大事。”
“竹子只管吩咐。”
“一年又过一大半了,”,少筠微微喟叹:“图大哥传消息回来,朝廷的开中令已经发过第二道了,不用说,开中盐是一年不如一年的。咱们桑家在北边的屯田也势必越发不济了,我要你做的事就是立即去把桑家在北边屯田的情况都打听清楚,而且,得快!”
小七很是不明白:“竹子,如今我们不是很好?何必还去碰开中盐那倒霉玩意?”
少筠摇头:“你不明白没关系,但也不必多问,只管去办就是。”
小七皱了眉,不过少筠在他心里的地位,着实不同寻常,因此没有多问,转身就出去办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有卖完关子。呵呵
☆、213
少筠吩咐下去没几天,小七把消息带了回来。
“素常边商都集中在~~,那儿,问程大都督就清楚明白了,是辽东粮仓所在。每年的三月到五月,是地里青黄不接的时候,边商都会集中在辽阳等候消息。一则地里还青黄不接,二则也要派人往两淮两浙上打听,看看当年两处开中商人能不能顺利支取盐斤。要是顺利,他们就能放手筹粮,到了八九十月的时候,再把筹集好的粮食送到~~,换取盐引,然后十月到十一月的时候就跟各地来的开中商人交易。”
少筠点头,接着说道:“要是两淮两浙盐仓里的盐斤已经被势要讨取,开中商人支不到盐,必然无法回本,也就难以继续第二年的开中。边商打探到消息,自然而然谨慎筹粮。”
“正是这意思!”,小七笑道:“今年京中寿宁侯讨了两万引淮盐,边商全都不敢动弹,直到现在还有大把的人滞留在辽阳没去~~呢,~~里头的粮仓存粮,不足往年的三成。朝廷的开中令已经发过两道了,边商就是不动弹,更别说开中商人了。不知道今年又要打什么饥荒才好了。”
少筠嘴角挂了挂,又问:“让你查我们桑家族人,有些眉目了么?”
“有消息了!”,小七接着说:“咱们家从曾祖太爷的时候开始参与屯田的,原本就在~~一带有三百倾的田地,每年雇佣的佃农也有好几千人的。北边种田很辛苦,很少有族人愿意过来。但是为了参与开中,曾祖太爷定了规矩,曾祖太爷三个儿子三房人,每房出一个人,代表每房管理一百倾田,每房中人可轮流更换屯边人,只要是桑家男丁。这个法子我听师傅提过,一直到老太爷的时候还实行着,所以家里头的老掌故,像荣叔,都跟老太爷来过北边,见过真正的屯边屯田。后来土木堡大败,咱们桑家一度全部离开辽东返乡,等老太爷再振兴桑家的时候,这边屯田却已经不比曾祖太爷的时候了。不过屯田不行了,人却总还是有活路的。咱们桑家的人,种不出粮食,渐渐的就从两淮哪儿先支取银子,在附近筹粮,换得盐引后,除了供给本家开中,还供给别家,渐渐的就成了边商。”
少筠点头,侍菊凝眉,抬手示意小七:“慢着,听你这么一说,咱们家成了边商的这几支,也是从本家拿了银子才能做的边商?旧日没听说这边的亲戚往两淮送银子去呀。”
“打听回来就是这个说法!”,小七笑道:“菊姐姐,这个就是说出来,人家也不认,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且不管那些细枝末节!”,少筠嗔了侍菊一眼:“小七,你再说。”
“开始的时候,这些人还看顾着屯田,但却已经把曾祖太爷时候每五年轮换的规矩丢了,横竖不用种田,就是倒腾粮食而已,没那么辛苦。就因为不换人,两处的亲人自然疏远了,所以留在两淮里的都是桑家正支生出来的枝桠,而北边的桑家人就离得更远了。我听师傅也提过,老太爷在世,勉强把家维持住了,北边也是一年一跑动,不会怠慢的。到了大老爷和二老爷的时候,咱们家也风光过一回。北边人就瞧着这份风光,来往的还算是密切。不过到了姑太太姑老爷的时候,人家就是各家自扫门前雪的架势了。”
“哎!”,侍菊首先叹气:“跟红顶白、趋炎附势,这人世间的道理,是真真的!如今桑家在两淮也淹没了名声,北边的族人自然不会再理会咱们了。要是曾祖太爷在天有灵,看见子子孙孙这般疏离,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咳!”,小七笑道:“俗话常说,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呢!咱们桑家,从太祖爷到如今,也百多年的功夫了,说这个,没法说了!我这些日子在外边奔走,从不敢用桑家的名头,只说自己是‘云小七’,北边的莽汉子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