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钱看桑贵的脸色都变了,不由得挑眉,也坐到桌边接过信来看:
头一张信笺,一朵简笔兰花,简单四个字:与君子语。
第二张信笺,是一份署名为商天华的担保书;第三张信笺,一份云小七亲笔签订的契约。契约之中白字黑字约定,云小七所有皮毛、人参、鹿茸、东珠、山珍等物品全部以低于市价的价格交给桑贵销售,期限,未定!
万钱心中一颤,下一个动作,是慌忙从怀中掏出那方绣工精湛的帕子。
两幅与君子语,一纸一绢,连笔画的转折都一无二致!少筠……她用这样的方式,来回应了他的用心良苦……
作者有话要说:与君子语。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君子……万钱是个真小人,也是个真君子。
☆、222
两人坐在一处,各自目瞪口呆。
与君子语……分明对面之人,款款摆摆,安坐面前,樱唇轻启时,金玉琳琅:“空谷幽兰,与君子共语。”
她究竟还是记得昔日许多,她究竟还是知道自己用心良苦,所以来到他面前,告诉他君子之语。
而桑贵则暗自惊涛骇浪。前脚,商天华为媒介,让云小七在辽东收了两万引盐;后脚,商天华依旧为中间人,让云小七低价转让大把的珍宝给他。云小七是仁翁善主?这样大把花钱!可商天华一向他示好,他就已经明白,云小七的背后分明就是二小姐桑少筠。
如此一来,小竹子的举动就实在令人费解。桑家人自开中盐起家,但也是因为开中盐败落,身为桑氏的当家人,少筠无论如何也不该有闲情在这里面大洒金钱。可她偏偏就做了!
什么云小七是个愣头青,商天华是个奸掮客,也就哄哄不明就里的人!
商天华是安锦巷桑家后人,云小七必然就是少筠的心腹,两人一人装傻一人卖奸,其实都只是为少筠办事。只是少筠究竟是要干什么?
想不透,桑贵拉着万钱:“爷,竹子这一出,我竟是看不明白了!前面辽东颇为轰动的大事就是一个名叫云小七的傻小子拿了大把的银子去买两万引盐,可谁都知道,要是没有什么后的人脉关系,两万引盐换不到实在的盐斤,他这是把银子往水里扔。早前我大约联想不到云小七、商天华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路数。可这两个人把手头的好东西都低价卖给咱们,我就已经敢断定,这两个人必然就是竹子手下的人。商天华其实是老桑家在北边的后人,早前我就知道,只是还没有机会走访。而云小七……绝非蠢蛋,大约就是竹子的心腹了。”
万钱被桑贵一拉一席话,心神也定了下来。他顺着桑贵的思路想了一会,突然问了一句:“当日富安,赵叔他们说过,与少筠一同出走的究竟有谁?”
“竹子,竹子的两个丫头,侍兰侍菊;我爹、老柴,还有老柴一个徒弟。”,桑贵细数了起来:“我爹在渔村遇害,不算在内……”
“慢着!”,万钱压住桑贵:“老柴那徒弟叫什么?我记得海上的鬼六说过,两个男人、四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
“叫……”,桑贵想了许久,都想不起来,不免有些泄气:“家里柴叔、杨叔都各自带有徒弟,早前我都没怎么留心,只怕得回去问问赵叔他们。不过,爷,这都是无关紧要的,横竖这个云小七是竹子的人,我是极为肯定的。”
万钱摇头,不能同意:“不能小看筠儿的任何举动!她遭逢大难,绝不容易再信任任何人。如果知道她用的是什么人,至少能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有多大。”
桑贵心里一震,忙问道:“假如这云小七就是当日柴叔的徒弟,那是不是说明竹子又有大举动?”
“阿贵,此等状况下收两万引盐,还不是大举动?这里头至少压进去十万两银子!”
桑贵一想,也对呀!当年他换了两万引盐引回家,两淮轰动,小竹子之美名,遍传江南烟花富庶之地,桑氏甚至因此一举重返两淮制盐售盐的头把交椅!今日开中盐已经举步维艰的情况下,竹子仍然大举收购,自然是非同小可的大举动了!
“竹子究竟是想要干什么?”,桑贵头疼:“咱们家吃过这样一个大亏,连我都明白开中盐不能再碰,她那样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何必把在辽东赚的银子都压进去?”
万钱翻来覆去的想,其实也不十分明白,但是直觉告诉他,少筠此举,所谋甚大!可能是因为这种直觉,他隐隐约约有了更加深切的担忧。她明知是他,却始终不肯相见,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
忍不住,连万钱这样天塌下来都当被盖的人都叹了一口气。
桑贵见状想起早前宴席万钱的失态,不由得笑着安慰:“我没有爷这样的烦心事,今晚上……反倒是喜事!爷,阿菊她没有死,还跟在竹子身边。早前我爹身旁的焦尸,堂皇带了竹子的玉佩和玉簪,我一直都担心会不会是她。如今听了她的声音,知道她还活着,我心里即刻就定了下来。爷会因为竹子不肯出来而难受,我不会。我知道她活着,也不是对我没有情意,我就安心等到她出来的那一天,横竖都会有那一天。”
桑贵坦坦荡荡,足叫万钱惭愧。确如桑贵所说,知道她们还有情,知道她们还活着,相见不过是早晚,相认不过是缘分。早前的他,只是情到深处,患得患失。
万钱拍了拍桑贵的肩膀:“侍菊活着,那么你爹身旁的焦尸,不是侍兰就是侍梅。”
“为什么?”,桑贵愕然:“蔡波也死在渔村,他老婆也失踪了。”
万钱笑笑:“蔡波背叛桑家,少筠哪怕仁慈,断无可能将拱手相让簪、竹佩放在他老婆身上。何况一行人中,还有一个孩子?蔡波的老婆没死,孩子也没死,是无辜的侍兰或者侍梅死了,才可以解释筠儿这一路的义无反顾。”
桑贵叹气:“侍兰和侍梅……花一样的人呀!”
万钱没有接话,他太明白桑贵一句感喟背后,是多么残忍的雨打娇花颜色残。或许正是因为目睹这些,昔日仅仅只是刁钻的小竹子桑少筠,才会变成今日这个向清官举起屠刀而毫不手软的漠北鹰隼!
桑贵又叹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来,笑嘻嘻的:“爷,咱们该怎么办?云小七的皮毛、东珠都未经加工,不如咱们运进京城,那貂皮什么的裁成眼下时兴的衣裳,那价格就一路攀升了。还有东珠,找了好工匠,镶金镶银,自然也是两样的价格。一路南下,在江西景德镇多收瓷器,在两淮两浙收茶叶丝绸,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