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儿跟着穆萨沙生死不明,侍兰被程峰生生抱走了,少筠负伤,不知深浅。只剩下他和侍菊,也是六神无主!
万分无奈下,老柴想赶去~~。哪里穆阿朗和图克海的家人都在,没准能将少筠安顿的好一点。可侍菊一听,却坚决的反对。说是就算能平安去了,那里也没有好大夫,既然如此,不如连夜赶回关内呢。
正在这时,程峰打发了一名军医找了过来。
侍菊如得大赦,围着军医团团转。
军医大致检查的少筠的手脚,又打了脉,也没说出个头头是道来,只说大约并无性命之忧。侍菊急了,发狠,立即找了马车,拽着军医上车,连夜往关内跑。老柴则留下来,一则收拾残局,二则寻找穆萨沙和枝儿。
不过侍菊还没有进关,就遇上了着急赶路的少箬和莺儿。
原来少箬在辽阳枯坐等待,实在按捺不住担心,自己寻了出来。几个人碰在一处,少箬一看少筠不省人事,手中又紧紧的抓着那根“拱手相让”簪,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她一言不发,陪着坐了许久,最后吩咐下来,回辽阳。
回到辽阳,延医请药,在所难免。少箬看到莺儿小紫也都能应付周全,就把侍菊唤来,逼着她述说前后。侍菊知道少筠的心思,原先不愿意多说,最后少箬发了狠,拿着“拱手相让”簪子,对侍菊发火:“你们瞒着我,是想把这些事情带进棺材里去?!你们死了,我能自己活着?先前杜如鹤,后面商天华,现在海西女真和万钱。你明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开解,你存心要逼死她?”
侍菊心酸的好像是酿了几十年的老陈醋,当即呜呜的哭了出来。自己寻思了半日,终于还是和盘托出。少箬听完了沉默了半晌,再站起来的时候,她平静的对侍菊说:“你们二小姐这番情形,是为什么,大抵你们都知道。我也不想再分辨谁好谁不好,谁对谁不对。总之,这一摊子事情,不是你二小姐说能担就能担下来。日后,她且安心养好身子,我少不得也要出来管一管事。”
侍菊淌眼抹泪,低声应了个“是”,想想又说道:“不是有心瞒着叶子,只是她知道你挂念姑爷,身子骨又不如旧日,许多事情才自己担着。不说别的,就说万爷……她狠心不去见,最难受的还是她自己。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当初青阳少爷被刑部衙门的人打得不成人形,唯一的心愿就是见到小姐,这份情谊叫人怎么办?何况,我们就是没罪,凭着灶户的身份回去,又能干什么?未婚守寡,叫万爷知道了、见面了,我不知道她能说什么,换了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桑贵说……”
少箬站起来复又缓缓坐下来,想了许久说道:“罢了,这个暂且放下。阿菊,你收一收眼泪,眼下好几件大事,该打算起来。这头一件,兰子只怕是不得不做辽东媳妇了。你们真是大胆!程大都督什么人?他保的媒,你们也敢推三阻四?何况这一回人家黑子将军万军从中英雄救美!你们做姐妹的,该给她打点些嫁妆,别叫她到了婆家也抬不起头来。第二件,辽东这一战,牵涉朝廷上下,若是论惯例,朝廷要有人下来的。阿菊,你即刻理清我们的账本,至少留出八万两银子来备着。第三,海西这一次跟着建州打鞑靼,又向咱们大明朝呈了书表求救,日后海西怎么办,能不能也跟建州女真一样做咱们大明王朝的藩属,还难说。咱们既然有生意在那边,就该提早筹谋着,眼下得告诉老柴叔,让他时时把海西的事情报给我们。”
侍菊抿嘴哭了一会,又觉得心里松快了一些。因此抹了眼泪,暗地寻思少箬的话。
少箬舒了一口气,接着轻轻说道:“还有咱们桑家的商爷,这一回在辽东,真真是发了一笔国难财,这后头还是你二小姐的意思。最后还有吴大哥吴二哥金州所那边,一大笔晒盐,什么时候能出关,都是要费心思的事情。你就先别伤心了。”
侍菊无声哭了好一会,又觉得自己心里松快一些,才把少箬说的话再问了一遍,心里暗自掂量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逐鹿即将结束。
☆、231
佛郎机震动,伤及肺腑,外邪因此伤入手太阴肺经;加之心气极高、素费心力,有火乘金象。若不加以调理,日后凡盛夏心火旺盛之际必犯喘息咳嗽!少筠这一次受伤,伤及根本,因此极可能迁延不愈。
少箬得到这样的诊断,心都凉了半截。
少箬沉默的看着药单子,最后叹了一口气,吩咐小紫:“你去外边拣药,药拿回来先给老先生过目、问准了煎药的法子,再拿去。另外,这位老先生原是紫禁城里头当差的,若非程大人的面子,咱们也请不着人家。你吩咐下面,不许有一点半点的怠慢,也别叫你阿菊姐姐常常去打扰人家。”
小紫答应了,掂量着少箬的脸色,也不敢多说一句,拿了药单就走了。
莺儿伺候在侧,只觉得世事繁难,即便是二小姐这样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人,其实也不过是个熬不住人情沧桑的孱弱女子。她无话可说,只能浅浅的话语开解少箬:“大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心。今日我看这位老太医,脉象极好,连二小姐的禀性都说得一分不差,可见是把对了脉。就要这一条不差,日后咱们就能把竹子养回来。”
少箬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复又摇摇头说道:“你说这样的话,也就是开解我而已,可哪里能叫我宽心半分?太医能知她禀性,却不能根治。筠儿在辽东三年,前头有海西煎盐,有孙十三糟蹋你我;后头有她殚精竭虑晒盐,有挑唆程文运卖私盐;直至眼下,海西建州辽东连成一线打鞑子,关里头小七、商天华闹开中。你说说,这里头哪一件事情能少用一点心思的?侍兰侍菊没有一个人劝,她们是姐妹同心!可是我这做亲姐姐的,不能不替她担心,更不能不替她打算。”
莺儿听到这里,也觉得为难,不禁皱眉说:“大小姐又怎么打算呢?方才提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够杀头的?如今骑虎难下,只能往前走了,这个我反倒不怕的。我怕的,反而是……”
少箬看了莺儿一眼,苦笑道:“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你二小姐熬得过这一关,却熬不过万钱那一关。”
说到这儿,少箬从怀中掏出那支“拱手相让”簪,细细打量。早前经历火侵,而今再有血染。拱手相让簪,早已经不复当初的光洁,可是中间那份厚重,任何人掂在手里,都能明白。
莺儿从少箬手中接过簪子,细细打量了一番,感慨道:“我虽不知道竹子的心思,可若在我身上,我也觉得这样为难。康娘子……未婚守寡……前头在扬州,他们两人就只差拜堂成亲而已。日后若是见面,百口莫辩。寻常人家,不知道中间深浅,岂能不怀疑竹子的贞节、情意?何况早前康少爷在扬州,真把竹子闹得没落一点好名声。”
“连你也这样想!”,少箬喟叹:“所以筠儿才这样忐忑,念着万钱,就是不敢去见一眼。可是究竟是她情到深处犯糊涂了!虽说人死为大,可我也不怕数落他康家这一家子人。大约是筠儿前世欠了他们康家的,连逃难出来还能碰着康青阳!说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康青阳到死都还没摸着这世道人心。筠儿顶着康少奶奶的名头有什么好处?除了见官不必时时下跪以外,就没有半点好处!康老爷、康夫人大约原本以为儿子死了,没人养老送终了,可到底又冒出来一个儿媳妇,还把小孙子带的这样水灵,你说说,以他们的为人,肯轻易撒手?到时候就是万钱不嫌弃,这一桩官司还有得打!我最担心的,不是咱们能不能回两淮,我是担心那个傻丫头为了回两淮,什么都不顾了!”
莺儿听得满眼泪水:“叶子,这可怎么办?我一想到她们三人这么熬着,我心里……”
少箬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看那支簪子,然后认真对莺儿说:“眼下劝,是劝不开的。他们三个,这样义无反顾。许多道理,就都抛在脑后了,只能看步行步。这支簪子,我恍惚记得是筠儿落在小渔村里头的,当初在狱中,就是听闻焦尸身上有这簪子才认定是筠儿的。照这个道理,这东西,应该落在万钱手里的。如今又到了少筠手里,大约……万钱的心思,还是朗朗白璧一般的。若是这样,倒真是好办了。莺儿,你记着我的话!日后若是遇到你二小姐糊涂了,遇到康家不分青红皂白一味自私了,你就拿着这簪子,去问万钱,问他,还记不记得当日在扬州,他当着我的面,当着筠儿亲娘的面,当着那么多官老爷、行家的面,是如何答应我的。”
莺儿郑重点头,然后又破涕为笑:“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是真宽了一些。只是你何必嘱咐我?日后回了两淮,你自己问万爷也罢了!”
少箬笑笑,不置可否。她贴身收好那根簪子的同时,心里喟叹:回两淮?她还能回去么?
……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