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有些不明白,瞪着眼睛看着万钱。万钱摇摇头:“弘治十四年后,我才知道,这世间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情。姑娘,你回家去吧,你的话带到了,竹叶子会知道。”
莺儿不敢肯定万钱是否肯定,忍不住又含了眼泪,一动不动的看着万钱。然而,万钱却是不愿意多说了,挥了挥手,让侯在门边的君伯找了个老妈子把莺儿送了出门。
莺儿无法,又拉不下脸来死缠烂打,只有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莺儿走后,万钱复又掏出那根簪子,旁若无人的细细看着。
当日战场,他忧心她,却又不能舍身相救,唯有将这根簪子绑在那海东青的爪子上,不料因此害得她差点丧命、最后还落下病根。这一路越发明白的心意了,不是么?他还有什么好不平的呢?
君伯在一旁看着,古板的脸上微微露了笑意:“爷,这是解语花!”
万钱抬起头来,脸上残留着来不及收起的一点真挚憨直和愉快:“老姜!你果然一眼看到了症结。”
君伯莞尔:“爷不过是当局者迷。只是,爷要怎么办?”
万钱敲了敲桌子:“得看看少筠想怎么办。”
“说的是!”,君伯说道:“如今的桑二姑娘可不是当日的小竹子了,排兵布阵,如同上军之将!盐政有松动的迹象,她一回两淮就接连两招狠招,叫地方衙门和盐衙门都焦头烂额,只怕就是为了即将出炉的盐改方略吧。果真如此,就得看看二姑娘这一局棋下的如何了。”
“少筠无论怎么走,必然都要为桑氏考虑。”,万钱若有所思:“富安本家的灶户一定是她首要考虑的。至于何文渊,我才不管他死活。”
君伯轻咳了一声:“当日爷在桑家灵堂之上的话,无一不应验,这位何小公子要发愁,也是发愁自己真成了二世祖,又拿得出什么好方略来应付二姑娘?”
“未必!”,万钱一口否定:“维护盘铁,费银。朝廷早已算准盐商独力难支,到最后,这个所谓的方略,仍旧是一句空话。”
“爷的意思……”,君伯大悟:“是朝廷压根没想过真正让盐商参与维护盘铁?老天!这不是忽悠人么?”
忽悠人?朝廷也不是头一回干这缺德事儿了吧!说是招商,其实根本没几个商人有这样雄厚的财力!一转背,皇帝可以找几个有银子的亲戚出来,逼着他们给银子维护盘铁,得的盐斤那就是理直气壮的天家私产,开中商人仍然一点儿法子都没有。横竖你想得出法子,人家就想得出应对的方略,还能冠冕堂皇呢!
万钱没有接这茬,直接吩咐道:“明日吊唁梁夫人,寻个好大夫一块儿跟去。”
作者有话要说:点一点即将开始的争斗。说一说万钱的情感。有君伯这样的长辈,真好,真的。
☆、260
桑少箬的灵堂,就轰动程度而言,自然不比康青阳。但是扬州府上但凡想要参与开中、要在盐斤买卖上赚一笔的商人,无不暗潮汹涌。因为当此一刻,盐政出现松动,灶户、盐商、盐衙门的关系可能因此出现微妙的变化,如何在变化之中求得自己利益的最大化,取得同行的消息,何其重要!
桑贵心知肚明,也见惯大场面,因此应付众人,手到擒来。而桑枝儿虽然年幼,却也声名鹊起,惹人注目。
三月二十日,万钱领着阿联上门吊唁。
桑贵一见万钱,高兴地几乎上跳下窜!他把万钱拉到一边、避开众人:“这一屋子女人,单单弱弱,不成个样子啊。爷来了,我心里有数了。”
万钱笑笑,拍拍桑贵的肩:“你是铁肩扛道义。”
桑贵这时才露出担忧的神色:“叶子去了,竹子虽回来了,再加上个枝儿。虽然也是好事,但这背后的心思……竹子明知道康家的人不成样子,偏要去掺和,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不如爷劝一劝?”
万钱没接话,许久后才说:“少筠病了,我带了个大夫来。”
桑贵一愣,旋即释怀一笑,又凑近万钱一点:“竹园里头歇着呢,听阿菊的意思,上回爷去康府吊唁后就犯了老毛病,一直没好。”
万钱点点头,也不招呼旁人,自己慢慢退到了灵堂之后。
桑贵知道掩饰,拉着阿联给堂上众人介绍。偶有问起万钱的,桑贵都说他心里不痛快,自己不敢太过叨扰,安静送出去了……
竹园……去过一次。唯一的一次,是四年前,还不能肯定她的生死的时候,桑氏要把老宅卖出筹钱。
万钱徐徐走去,一路竟未遇到什么人,等到了竹园,春光格外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