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露出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之态。
在劫对蔺翟云一直以来的尊敬和听从让我颇为不解,那实在不是他的性格,也曾问过他原因,在劫当时笑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亲切。”我赞同的点头,自己对蔺翟云也常有这样的感觉,也许他真与我们姐弟俩有缘。至于蔺翟云的真实身份,他一直没跟我坦言相告,而我也曾答应他这辈子不相疑不相问,就不会勉强他什么。也往他碗里夹菜,笑着说:“先生为我金陵操劳多年日渐消瘦,也多吃点吧。”蔺翟云默默看我,沙哑说了声谢谢,俯首吃饭不语。
饭至半酣,门外侍卫通传,说有人请见。开门,有四个衣着鲜华的女子相继进入屋内,含笑地看着我,其中三人熟络地上来牵我的手,喊着“悦容妹子”。
你道是谁?竟是大哥楚沐晨、二哥楚沐晓、四哥楚沐西的正房夫人!还有一人站在旁侧笑而不言,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是楚天赐的妻子萧晚灯。
见在劫也在场,萧晚灯就这么死死盯着他不放,有怨也有怒。
三位大嫂见此面面相视,心领神会这两人是昔日的冤家,尽管失礼了,面上也没说什么。
大嫂扫视一眼餐桌,请罪道:“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打搅十妹和十一弟用餐了。”
我错愕半会,很快就收敛神色,忙说没有的事,让人把饭菜都撤了。蔺翟云作揖后边退了出去,在劫没看萧晚灯一眼,跟几位大嫂逢面打过招呼后,也抱着怀影离开了。我礼节性地逐一喊:“大嫂、二嫂、四嫂。”然后看向萧晚灯,我犹豫了一下,喊了声:“弟妹。”
萧晚灯热情地迎上来,好似浑然忘记了曾那般绝情地追杀过我,笑盈盈地说:“哎呀,悦容姐姐就不要这么客套了,你现在贵为金陵的监国夫人,是当代鲁国公的母亲,就连圣上太后都得尊称你一声司空太君,怕是我们给你行礼还来不及呢。”二嫂点头说:“是啊,在这儿就我们自家人,可以不管那么多礼数了,呆会儿悦容妹子回去了,在诸位长辈和下臣们面前,我们可是要毕恭毕敬地给你行大礼才是呢。”
看来楚家是收到我和在劫来到东瑜的消息,派她们来接我们回去的。而我既然早来了却没有立即入住行宫反而住在外头,暗地里的那些人会怎么想?是担心我对楚家心有芥蒂或是其他什么的,我便不得而知了。
自我嫁了司空长卿后辈分便高了一等,司空长卿死后我代子之职执掌金陵,那就不仅仅是辈分的问题,更是身份和权力,却还是虚应着笑说:“这怎么行,出了金陵回到自己家了,嫂子还是嫂子,长辈还是长辈。”看向萧晚灯,深意道:“弟妹还是弟妹。”诸位嫂子闻言,皆面露感动,感慨着说悦容妹子果还是老样子,自小便知书达理。
女人们之间的说话难免兜兜转转、迂迂回回好几番,什么情啊理啊的说个通透,说到动情处还要掏手绢儿抹眼泪,我也陪着她们红眼睛,萧晚灯在一旁喝着茶吃着干果,倒显得有点没心没肺。
几回言谈下来,我从嫂子们的弦音中不难听出,她们都希望我能帮助她们家的那口子拿下魏国公这个彩头,要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地位要是在父亲面前说一句话,那是很有分量的。而她们也认为常年在外并未在父亲身旁行孝道的在劫这次是没有继承国公之位的希望,并隐隐暗示事成之后必然善待在劫。大嫂和二嫂面和心不和,暗地里斗得厉害。四嫂话虽不多,也有这个意向。萧晚灯却压根儿没提楚天赐的一个字,是对自己夫婿不上心还是早已胜券在握?
我没给她们正面回应,在那边装疯卖傻。有旁人在场,她们也不好摊明了说。
最后大嫂道:“十妹,来这儿之前大娘特别交代了的,要你即刻回去,父亲卧榻多日,盼着儿孙子女们都回来看看他,你也别让父亲伤心了,住在外头的不是个事儿啊,让不知道的人瞧着没准要往歪处想了,若去跟圣上和太后面前嚼舌头,说你来到东瑜不立即去朝拜,没准话儿又多了。”
自从见到她们出现后,我便知是该回去了,而今听闻萧夫人都出言了,天子和太后的确不能怠慢,也就不再拖延,嘱咐下人去跟在劫说一声,并收拾好细软即刻出发。
回行宫的路上,也不知道这安排的是巧妙还是折腾,竟让我和萧晚灯一辆马车。马车很大,能容纳下十人之多,并且装饰美轮美奂,我却觉得浑身不自在。现在见着萧家的人我的心里是有阴影的,抱着怀影的手也不由加重了力道,直到他喊疼才觉得自己失态。
萧晚灯笑笑,道:“悦容姐啊,过去我年少无知,做事情没有分寸,大哥都罚过我了,你可别放在心上。”一句话把一切轻描淡写,我自然要装着大肚量,道:“怎么会呢,不过是一场误会。”那场误会几乎毁了金陵,毁了我!对萧晚灯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萧晚灯看向坐在我膝盖上的怀影,兀地做了一个鬼脸。怀影咯咯地笑了起来,跟着她学。萧晚灯笑嘻嘻地问:“尊敬的小小鲁国公,您今儿几岁了啊?”怀影竖起三根手指。
“三岁了啊。”萧晚灯微微坐正身子,对我说:“那正好,跟我侄儿同岁,待会儿回去了也好让两个娃儿作伴。”又说:“我嫂子刚才也念着你呢,说你若是来了,定要带你去陪她说话叙旧呢。”
萧晚灯的嫂子?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萧晚风至今没有娶妻,萧晚月也仅娶了一个正妻,那便是长乐郡主了。
心想我跟长乐向来不熟,她要跟我叙什么旧?而长乐什么时候也有了个孩子,都已经三岁了?
看来我安插在长川的探子多半被发现身份了,没准还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的。萧家果然非一般的虎狼之辈,早知萧晚风善间计,都不知道我得到的那些关于萧家的消息,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的。
正在心思千回百转间,马车已过了宫门,驶进宫城内。
我和在劫在嫂嫂和萧晚灯几位女眷的陪同下,先去宁坤殿朝拜天子和太后,没想楚天赐也在那里。天子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渐渐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只是神态略带些许文弱,对楚天赐颇为倚赖,事事询问楚天赐,诸如依舅舅之见该如何如何之类的话。而太后依然是一副端庄雍容之态,看来她保养得极好,岁月好似永远在她身上停止了,都已年过三旬了,面容年轻依旧,如同年仅双十的姑娘,只是那身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绰约风姿,却是年轻姑娘们无法拥有的。
太后也不敢让我行过重的礼,尚未跪下她便离了宝座下来搀扶我,口中直说着司空太君不需多礼。众人都心知肚明,面上她的虚名比我高,至少她还象征着赵家皇室的尊严,但实地里我的地位和权力早已远远地重过她,她自然受不起我的跪拜。太后对我的反应不似旁人热情,但也不疏远,维持着恰好的尺度,只在话余时才淡淡说道:“十妹,哪日得空了只剩我们姐妹俩,再好好把心谈会儿天吧,毕竟从皇都那深宫里出来的女人,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了。”闻言,我也感染了她的唏嘘,心中不无惆怅。昨日种种,恍然如梦,我与她,经历了太多,也都改变了太多。女人啊,最经不起的就是岁月的蹉跎。
离开宁坤殿前,太后喊住了萧晚灯,略带一丝羞涩地问:“听说……你二哥也要来了?”我的心顿时一紧,便听萧晚灯回道:“是的,说是好久不曾见到姑妈了,要过来看看她,刚准备上路偏巧有公务缠身,便让嫂子和侄儿先过来,他晚些时日再到。”太后点点头,众人便请退了。
楚天赐也一同退出宁坤殿,随后众人去罗庆殿看望病榻上的楚幕北,恰逢楚幕北刚吃了药睡过去了,也不好打搅。萧夫人一直在内殿陪着他,我只跟她匆匆过了一面。其他几位夫人和少爷们都在外殿坐着,我也不必一一跑去各家宅院去跟他们逢面,就在那里一道打了招呼。
众人里三娘司空夫人对我的感情是最复杂的,早年她不喜欢我,这些年我为金陵和长卿做的她都看在眼里,几分怨恨几分感激,一时不知称呼我女儿还是弟妹,便只喊我的名字,红着眼睛说:“悦容,你长途跋涉的夜累了,先去休息吧,明儿再来看看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