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的大哥,又不是我大哥。”他咧嘴一笑,深深看我:“我这不想悦容姐了嘛。”
“胡闹!”我将香炉的顶盖用力阖上,责备道:“你怎么弄不清自己现在的身份,来长川后你第一个要见的不该是我。”
天赐微扬下巴,倔强道:“不,我非常明白自己的身份,我早就说过了,我先是姐姐的弟弟,再是他们萧家的女婿。”
我与他僵持对视着,败下阵来,扶额叹道:“行行行,是我的好弟弟,现在见过姐姐了还不快去面君,在这节骨眼上,你可别惹他们萧家的人不痛快。”
天赐耸耸肩,起身整了整衣衫,问:“要不悦容姐跟我一道去吧。”
我摇头,自嘲道:“你们一家子团聚,我这外人去瞎凑什么热闹?”
天赐眨眨眼睛:“三日后悦容姐不也是萧家的一份子了?”
我也眨眨眼睛:“三日后能不能成一家子还是个问题呢,难道你会不知?”
打着哑谜,却又心知杜明。于是,我们两人都笑了。
天赐凑到我耳旁,温热的鼻息吹拂而过,问:“听说那个名叫柳荫苒的女人是楚在劫的得力部下,选择牺牲她,悦容姐真的狠得下心?”
我闭目淡淡道:“我并没有选择牺牲她,是她自个儿选择自我牺牲的。”
天赐又问:“悦容姐眼睁睁看她去送死,难道不是因为她对楚在劫而言是非同寻常的女人?”
我心中一颤,像是隐蔽的心思被拆穿了似的局促起来,用愤怒掩饰惊慌:“天赐,你太放肆了!”
天赐静静看着我,不说话。我别开脸,悲从心来,低头喃喃道:“在劫在九泉之下会理解我的,我不能让他死不瞑目,我不能。。。。。。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天下大乱了又怎样,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报了在劫的仇,我这辈子就已经是尽头了,是尽头了。。。。。。
“那么我呢,悦容姐,你就不再管我了吗?”
“作为回报,我会送你天下至尊的宝座,这样还不够吗,天赐?”
我缓缓闭上眼睛,不去想天赐受伤的眼神,自顾着掩嘴嗤嗤笑了起来,似乎已经看到了三日后热闹非凡的登基大典。
那日,我将会为萧晚风亲手策划一场精彩的戏目,我甚至为这出好戏取了个好名字,就叫“荆轲刺秦王”。
“荆轲”的扮演者便是柳荫苒,而“秦王”自是萧晚风。
自昔日在金陵行宫中,柳荫苒行刺萧晚风失败被我设计救下之后,便私下与我会过面。我对她说,你若真要为在劫报仇,便听我安排,别鲁莽行事。而后我写了一封信交给柳荫苒,让她秘密去东瑜找天赐。天赐看完我的信之后,通过层层错杂的关系将柳荫苒一行人反复周转地调入阜阳王的亲卫兵中,一切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
要想行刺萧晚风,不从他的亲信下手,又怎能接近他的身边?
而“荆轲刺秦王”不过是出前戏而已,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我之所以选择将柳荫苒的人马安插在阜阳王麾下,自有深意地安排,就是等着登基大典这一日,阜阳王的军队调入长川护卫京都,与萧家的虎贲卫和御林军三重把守,确保那日登基大典顺利进行。
届时,柳荫苒一行人自阜阳王的军队里跳出来行刺萧晚风,不管结果成败如何,柳荫苒等人必死无疑,而阜阳王则会受到牵连,陷入谋逆的嫌疑,到时候萧家大军和阜阳王的军队将会对立僵持起来,京都告急,烽火点燃,只有靠驻守在外的军队前来救援,首当其冲的便是东瑜军。
先前我还担心在东瑜任职的萧晚月,他将是这个计划成败的变数,暗自嘱咐天赐要克制他,并速战速决。现在得知萧晚月被关进暴室,并被萧晚风撤去了所有的兵权。萧晚风自断臂膀,真乃天助我也。
柳荫苒等人转了好几层人手才调入阜阳王麾下,根本查不到天赐和我的头上,更何况真等萧家追究起来,已经死无对证了,被我陷害的阜阳王哪怕忠心耿耿,也百口莫辩难辞其咎,以萧家人睚眦必报以及对背叛者绝不宽恕六亲不认的作风来看,除掉阜阳王势在必行,而阜阳王骑虎难下,为了存活必然会负隅顽抗,两方不可避免将会引发一场血战。
阜阳王能得萧晚风重视并结成姻亲,其实力可不容小觑,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再说萧家征伐天下,大半的兵力已经调去各方关口要地驻守,要想调回来须得萧晚风指令。萧晚月已无实权,那个时候能得萧晚风信任并有能力调集兵马的,除了身为萧家女婿的楚天赐,又有何人?
到时候天赐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便以“勤王”之名率大军进驻长川。
萧晚风在元气大伤的时候又引狼入室,何惧萧家天下不乱?何惧至尊皇权不拱手让人?
此计乃是我离开金陵前跟蔺翟云暗中共同策划的,其手段确实阴狠。
天赐赞道:“有悦容姐在背后出谋划策,何愁大业不成?”
我沉痛道:“我不要成就什么大业,只要能击垮萧家为在劫报仇。。。。。。若此计成了,余下的摊子就交给你了天赐,我只剩下你一个弟弟了,希望你前程似锦,一跃成龙。”
天赐生性敏锐,自我前后一番话中听出了诀别的意味,惊慌地抓起我的手逼问:“悦容姐,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我能去哪里?在劫大仇得报,还完前世的债,此生已了,便是我重入轮回之日。
我抬眼,触及天赐焦虑不安的眼神,心头不免揪痛起来。自然明白他对我的一番情意,大战在即,也不想他为我分神,便强笑道:“我哪里也不去,下半辈子还要靠着你养着呢,吃香喝辣的你小子可不能过河拆桥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