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什么?”林桑不解,问沈耀。
“像一个故人。”朱聪道。
“故人?哪个故人?”沈耀奇道。
“不对,不对。”朱聪又忽而疯狂摇头,发觉自己认错了人,自己记忆中的那人早已离世多年了。
“什么不对?”沈耀和林桑对视一眼,看着自言自语的朱聪,十分费解。
“没什么,大敌当前,现下什么也不重要了。”朱聪恢复了理智,指了指旁边的两张椅子,“坐吧,现在离子时还有些时辰。”
“前辈怎知道是子时?”沈耀不解,从入门时就听看门弟子说子时怎样怎样,难道杀人还挑时间?
“呵呵,那人猖狂得狠,提前几天就给我来信了。”朱聪从怀里掏出一丛柔软的手绢,连同一只飞镖扔在桌上。
沈耀拿过手绢,发现那手绢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与女子的脂粉香气不同,像是书卷的味道。在手绢正中,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八月十五子时,我来取命。”
这几个字从字句上来看不含任何威胁或者凶狠的语气,但把杀人灭门的事说得如此平淡,更充满了恐惧肃杀之意,沈耀看完,不自觉地看了看四周,安静的宅子里针落可闻。
“你认识他是谁,是不是?”一直安静的林桑突然问道,她觉得朱聪显得太镇定了些。
朱聪一愣,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他是谁?”沈耀这才回过神来,重新体味手绢上的那句话,确实感觉这句话过于熟稔,就像熟人之间的寻常通知。
朱聪打定了主意不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大门,神情却已到了远方。
“袁不屈也认识那人?”沈耀想起在路上听说的袁家被灭门一事。
朱聪没有动,也没有否认。
“朱伯伯,你若认识那人,大可以告诉我们那人的武功路数,我们共同分析出他的弱点,就容易得多了。”沈耀恳切道。
“他没有弱点,原先他还有个心软的毛病,只是很多年前,这毛病就没有了。”朱聪神情一动,眼睛里燃起了火焰,只是那火焰转瞬即逝,被无助的恐惧和绝望代替。
“难道我们就坐在这等死?您的家人怎么办?”
“他们已经走了,从我接到这封信的那天,就已经遣散了他们。”
沈耀点点头,怪不得他觉得这宅子安静得可怕,原来偌大的宅子,除了几个誓死效忠的弟子,竟然只剩下了朱聪一人。
“那扬州封城的事,也是您干的?”沈耀问道。
朱聪点点头,把凉茶一饮而尽,眼中充满悲凉之色:“我一接到这信,就知死期不远了,于是遣两派弟子外出办事,盼他们能逃过一劫,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他们星夜赶来,我不肯他们和我一样等在家里送死,以命相逼,他们才只好住到城中去,为了保全他们的性命,我只好使些手段,把他们困在城中,虽不能困得多久,那也能耽误一时三刻,总好过来白白送死!”
“况且,那人说了,来取我的命,就不会滥杀无辜,我这条命,死不足惜。”朱聪眼睛扫了扫沈、林二人,不再说话。
等死的时候,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三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天光渐渐熄灭,黑夜慢慢降临,沈耀突然感到很疲倦,他觉得这江湖实在乏味得紧,自己六岁习武至今,孜孜追求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人人追求的功名利禄他早都有了,可如今,又该追求什么?
林桑闭着眼睛,头顶冒出丝丝热气,她竟然在练功。
朱聪笑了笑,满怀羡慕地看着林桑,多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这种时候还能静下心来练功。朱聪不禁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还未成亲的时候,也曾行侠江湖,只为保护一个无辜的少女寻找亲人,那时他也曾挡在少女身前替她抵挡所有的危险,只是那时光太短暂,快乐也太短暂。
突然,烛心爆了两爆,本已渐渐熄灭的蜡烛,又旺盛地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