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夏星寒的声音更见低沉,“这是什么刀法?”
“飞天御剑流的秘剑——燕返!”钟舟奇的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寂寞,“自踏入中原,我从未使过此招。你是夏星寒还是曾淳?”夏星寒呵呵一笑:“在下夏星寒……呵呵,若是再给我三年时光,将心月刀法融会贯通,我便有十成的把握胜你!”钟舟奇冷然不语,夏星寒却一叹:“可惜,上天却不给我这三年时光……”这一声叹息声音不大,却有说不出的寂寞伤感。
便在此时,忽然间远处传来一声长啸,那声音竟然熟悉之极。唤晴心中一动,道:“师兄,是袁大哥的啸声,接应咱们的人来了!”
夏星寒的身子却一晃,唤晴急忙冲上去扶住了他,这时才觉出夏星寒的胸前一片潮湿,中的这一刀竟是这么重。唤晴的双眼一片模糊,哭道:“师兄,你……你中了一刀,你……你不碍事的是不是?”忽然间觉得怀中的师兄身子好瘦,那骨头硬硬的都有些扎手。
夏星寒长吸了一口气,勉力笑道:“师妹,可惜师兄这一次护不了你啦……呵呵……好在陈将军就要到了……”唤晴想起这个师兄虽然寡言少语,却是自小便事事让着自己,这次江湖重聚,不善言谈的师兄依然是不会跟自己多说一句话,但每一战师兄却总是倾力回护着自己,她的双臂就是一阵抽搐,叫道:“师兄,你莫要胡说……你看着,我这就杀了这倭寇给你报仇!”她抬头一望,钟舟奇依然面无表情的伫立原地,长长的狭刀斜插在地上,那把短刀却已经收回鞘内。
夏星寒猛地抓住了她的臂膊,喘息道:“你万万……不是他的对手,可不能跟他动手!咳咳……可惜今后师兄再也不能护着你啦……虹妹……你可要好好爱惜自己!你……这一辈子……定要安安稳稳开开心心的……”唤晴以前在师门之时,名字就叫做“星虹”,那时夏星寒便总是叫她虹妹,自她入曾府易名唤晴之后,夏星寒便不再叫她虹妹了。这时忽然听得一声久违的“虹妹”,唤晴的心内就是一阵撕心裂腹的痛,泪水再也止歇不住了,师兄那张熟悉的扁长面孔就在泪水中慢慢模糊了。
夏星寒蓦地仰头而歌:“长庚光怒,群盗纵横,逆胡猖獗。欲挽天河,一洗中原膏血……”唤晴见他原本气息奄奄,却忽然振声而歌,其音也清,其势也豪,但她心内不知怎地竟觉出无限的凄凉,这时只觉胸前一片湿漉漉的,一半是自己的泪,另一半就是师兄的血了罢。
钟舟奇昂首望月,似也为歌声所动。
这歌声中透着说不出的一股壮志未酬的怅惘,直飞到碧霄深处:“两宫何处,塞垣只隔长江,唾壶空击悲歌缺……”半阙《石州慢》未完,夏星寒的声音却忽然止歇了。
“师兄——”唤晴长呼了一声,眼前一黑,几乎昏了过去。
“你就是沈唤晴?这就乖乖的跟我走吧!”钟舟奇这时才懒懒的说了一句话。唤晴只觉自己泪已淌干,冷笑了一声,缓缓放下了师兄的身子,拔出晓红刀来,秀眉一扬:“恶贼,拔刀吧!”
钟舟奇哼了一声,一只手已经自地上拔起长刀来。便在此时,却听喊声雷震,远处显是已经有人交上了手。钟舟奇长刀一扬,喝道:“接招吧!”一刀斜斜砍向唤晴的玉颈。
唤晴身形微错,未及还招,却听有人一声断喝:“你也接招吧!”一人斜刺里杀出,长剑电闪,自后刺向钟舟奇的后脑,正是攻敌之所必救。钟舟奇怪叫一声,狭刀反撩,将那剑崩开。唤晴双目潮湿,叫道:“公子,这厮就是钟舟奇,他杀了夏师兄!”这自后赶到的人正是曾淳。
远处袁青山长啸连连,那啸一声近于一声。
沈、曾二人精神一振,刀剑并举,疾向钟舟奇扑去。三人搅杀一处,钟舟奇起若龙飞,落如虎跳,一把长刀盘旋飞舞,犀利的刀光卷起层层寒涛将二人紧紧卷住。曾淳的武当剑法擅长以柔克刚,唤晴更是师出名门,但二人合力依然险象环生,数招之间便迭遇险招。酣斗之中,钟舟奇猛然大叫一声,长刀一回,将曾淳的左腿划了好大的一处血口。曾淳脚下踉跄,站立不稳,几乎跌倒。
钟舟奇再啸,身子霍然一伏,已将唤晴的披面一刀错了开去,长刀忽然从腋下飞出,反刺唤晴的小腹。这一式绝非中原武功所有,而其险其快也是世间罕见,曾淳要待阻拦,已然不及,惊痛之下不由大叫一声,扬手将长剑抛出。
钟舟奇头也不回地反足踢出,将长剑踢得倒飞回去,狭刀依然迅若疾风的刺向唤晴。唤晴的晓红刀已经给他让在外门,眼见一截明晃晃的刀锋刺到,心下一痛:“师兄,小妹无能,没有给你报了这个仇!”
便在此时,忽有一道人影掣电般疾撞了过来,横斩一刀。锵然一鸣,声如玉碎,狭刀登时惊蛇一般的缩回。钟舟奇疾退三步,才定住身形,一低头,那狭刀兀自嗡嗡的疾颤不已,而自己握刀双手的虎口已经有点滴的鲜血渗出。
唤晴和曾淳却吃惊的张大了眼睛,同声叫道:“任笑云!”若非亲见,二人实在不敢相信,武艺稀松平常的任笑云居然一刀之间逼退了钟舟奇。
这半路里杀到的人正是任笑云!他右手握着一把刀,那刀长近三尺,刀锋薄,刀前锐,刀后斜,一蓬银光耀目,在月光下瞧来有如一抹惊云。唤晴的双目一亮,叫道:“披云刀!”
任笑云的脸上还闪烁着那种独有的简单而顽皮的笑容,他的眼盯着钟舟奇,嘴里却不闲着:“正是!唤晴,这些日子你还好么,我可是想你想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的……”一语未毕,却听唤晴疾叫了一声:“小心!”却是钟舟奇的长刀已然攻到。
任笑云“哎哟”了一声,披云刀斜斜一封,钟舟奇的这一刀劲势奇猛,却只是试探,后面一招三式,才是蕴势而击的精妙刀招。但任笑云这看似平平常常的一刀封下,正斩在长刀那狭长的腰身上,钟舟奇只觉腕上给一股巨力一震,后面的三记杀招便给他硬生生斩断了。
任笑云这一刀看上去糊里糊涂,误打误撞,又似已到了大巧若讷,反朴归真之境。唤晴和曾淳对望一眼,均觉不可思议,心下均想:这披云刀怎地到了他的手上,而他的武功又怎地忽然间进境神速?
任笑云和沈炼石、解元山翻过西山,穿过幽州城,再行了几日,便到了无定河畔。这无定河东至军都山,蜿蜒过河北,西通大同府。三人溯流而西,终于在大同之东的石井集遇上了邓烈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