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等着买主来取货。
酱场里开始忙碌,事情接踵而来,人们一个接一个,全都凑过来找她,询问她的指示,她也不厌其烦,逐一处理。
赵师傅来问。“小姐,河北李老板,派人送来十斤做酱的头等香菇,是先搁着或晒干,还是炒香?”
管帐的陈先生来报告。“小姐,上旬去江南送货的小张收帐回来了,他带了秋水楼齐老板的口信给你。”
小山子来请教。“小姐,林师傅要我来问,这次酿的桂花酱,各缸是否再加个三两桂花?”
在酱场里头,职位最高的欧阳师傅亲自来请示。“小姐,太少爷要您一会儿去窖里,尝尝要送去宫里的酱料。另外,御厨派人来问,询问今年的酱料,需要再等上几天才能入宫?”
宫清颺静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她像个陀螺似的,在屋子里转啊转的,从东忙到西、从前忙到后,甚至一次处理数件事,她也能条理分明,逐一做出正确的处置,不出半点儿岔错。
酱房里的人们,全都敬她怕她,对她所说的话,更是奉为圣旨一般,听从她下令行事,皆不敢有分毫误差。
人们正忙得不可开交,几个娃儿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在广场上玩着官兵捉强盗,但是一见着她,纷纷停了游戏,争先恐后的蜂拥而上。
“姨!”
“姨,来玩来玩。”一个娃儿,扯着她的裤脚,笑得好开心。
“不行,姨还要忙呢!”她弯下腰来,拍拍那娃儿的脑袋,眼里唇边的笑,软化了她指挥众人时的严肃。
京城里的孩子们,只看过她追着人打、策马过市的剽悍模样,从不曾见过她这时好脾气,自然不晓得,她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所以只要一见着她,就像是看见猫的老鼠,全吓得拔腿开溜。
其实,只要与工作相关的事,她的确严格得像是个统领千军的将军,但是与小孩们相处时,她却耐心十足,嘴角噙着微笑,任谁都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小孩子。
另一个娃儿,期待的凑到她身边。
“姨,糖。”她年纪还小,说得不清不楚,还摊开肥嘟嘟的掌心。
“乖,今儿个没有糖,下回再给你。”十九放软声音,看着小女娃的眼神很温柔,让人压根儿难以想像,眼前好声好气的小女人,跟那位人见人怕的京城悍女,会是同一个人。
娃儿们围着她,缠着她不放,其中一个没抢着好位置,被同伴推得跌倒,当下趴在地上,立刻痛得哭了起来。
十九连忙走过去,随手就抱起那嚎啕大哭的娃儿。她轻拍着娃儿的背,好声安慰着,一边继续跟欧阳师傅谈事情。
娃儿哭了一会儿,因为背上那又缓又柔的轻拍,哭声逐渐微弱下去,细瘦的双臂圈绕着十九的颈,挪了个舒服的位置,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也不介意,任由娃儿趴在肩上呼呼大睡,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那平日里,持着木棹四处揍人的手,继续轻拍着娃儿的背。
“需要帮忙吗?”宫清颺主动开口,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抱着娃儿的姿态与神情,瞧得更仔细。
“不用。”她顺口答道,一回头,却看见他似笑非笑,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你看什么?”她板起脸孔问道。
宫清颺却但笑不语,还是直盯着她瞧,仿佛刚刚发现了什么,让他十分感兴趣的景象。
那别有深意的笑,让她觉得有些古怪,忍不住蹙眉,还想要再开口,一旁却有人咚咚咚的跑过来。
“啊,小姐,我来抱就好了。”妇人匆匆跑来,满脸抱歉的将睡熟的孩子接过来。“真是对不起,昨儿个小鱼肚疼,闹了一晚上没睡好,所以才这么失礼,在小姐身上睡着了。”
“没关系,小鱼也没多重。”十九不以为意,关心的又问了一句:“去看过大夫了吗?”
“没有。”妇人摇头。“只是吃坏肚子而已,我想——”
十九一拧眉。
“不行,得让大夫看看比较安稳些。”她回过头,朝着另一个妇人喊道:“王妈,你带着小鱼和林婶,回唐府里去找赛华陀。”
“小姐,不用了。”
“赛华陀闲住在唐家好些天了,你带小鱼去给他看看,刚好让他有些事做。”说完,她不让人拒绝,伸手就催赶林婶出门。“甭罗嗦,坐酱场的马车去,就说是我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