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这话说得是推心置腹,实则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
红旗社旗下的五个大队,大多只有六个干部指标,可其他公社却是有七个干部指标,红旗社所缺的干部指标是副生产大队长职位。
李建国最近去县城开了几次关于知青下乡的会议,知道这些下乡的知青,大多都是高中大学学历以上,自愿申请下乡来得。
到时候他们到了第五大队干不干农活儿还是一说,红旗社缺个干部指标,肯定会有知青提出来,让公社补缺填人。
一般来说,一个大队选举生产大队长,都是选的德高望重,有号召力、凝聚力、约束能力的人当大队长。李建国当初是凭着自己的高中学历,还有他的父亲是上一任的生产大队长,这才被大家投票选举成为接任的生产大队长。
可这么大的一个村子,难道只有李家在村里德高望重吗?显然不是。
大兴村,原本叫徐家村,村子里姓徐的比较多,当时只有二十来户姓徐的人家占据整个村庄,后来战乱,徐家村来了很多逃难的难民在这里扎根,后来发展成今天的八十多户,各种外姓外来户穿插成一个村子。建国土地改革后,才改名叫大兴村。
李家作为一个外来户,李建国坐到生产大队长的位置,其实是有点心虚的。毕竟人家徐家才是大兴村的正主儿,里面也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和一些人才辈出的后生。
如果公社真要补一个副生产队长的位置,到时候肯定会在徐姓人家或者高学历的知青中选一人。
副生产队长的权利不低于正队长,在工作上就会和李建国有一定的冲突。要是遇上什么事儿,以前李建国一个人就能决策的事儿,如果副生产大队长反对,两人就得扯皮拉民众投票。
到时候得民心者得决策权利,时间久了,副生产大队长肯定不服输,会想方设法把李建国拉下来。
眼见明年又是三年一选大队长,李建国为了第五大队实在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实在不想让无毛的毛头小子顶了自己的位置,就把徐宝提拔成村干部。
徐宝是徐家大族一员,又有神仙保佑,好福气在,到时候村里选举之时,她帮着说上一些话儿,再拉着徐家几支亲戚投票选举,李建国再次选举为大队长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虽然这种做法有点拉帮结派,搞分裂主义。可李建国也顾不上许多了,左右徐宝学历在那儿,就算她不肯帮忙,有她做记分员,也省的便宜那些从城里下乡来,屁事都不懂的知青。
徐宝听完,想想也挺有道理,她是不打算在乡下呆一辈子的,迟早她会离开乡下,到城里上班发展去。
如果做记分员真能往上发展,甚至给她带来工作上的便利,她咬咬牙,也能做下这份苦差事。
当天下午她记完工分回家,天儿已经黑了。堂屋点了一盏玻璃瓶油灯,方如凤坐在灯旁搓新摘的玉米棒子。
徐家用的油灯是拿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瓶儿,在瓶盖上面打了筷头大小的孔,拿四五股细小的棉线用豆油浸湿,从瓶盖孔里穿过去,再把玻璃瓶倒满豆油,盖上盖子,点燃棉线头,就是一盏小小的豆油灯了。
这豆油灯的灯光能见范围不过十米,却是这时候普遍没通电的乡下里,罕见的黑夜亮光神器。
一小瓶豆油,节省着用,能烧十天半月呢。
就这,徐家都算是用得好的了,一般人家每人每月只有二两豆油定量,根本舍不得像徐家这样烧,而是用一个小碟子,装一点点豆油在碟底,再拿一根细小的棉线放在豆油里面,线头朝上,把它点燃。灯光只有绿豆大小,照亮的范围只有五米左右,在黑漆漆的夜色里,连屋子里的摆设都看不清,只是起到勉强照方位,以免撞到家里家具的作用。
徐家的玻璃豆油灯虽然照的范围也不是太大,至少在灯的旁边能看清周遭的物件儿,还能清清楚楚的看针穿线,缝缝补补呢。
听见她回来了,方如凤放下手中搓了一半的玉米棒子,直起身喊她:“灶房里给你留了吃的,搁在锅里热水热着,你自己去拿来吃。”
“知道啦。”徐宝应了声,在院子靠屋檐下的瓦岗里舀了瓢水洗了洗手,不一会儿端了一碗白面疙瘩汤,一盘凉拌的蒜泥黄瓜进堂屋来,问方如凤,“娘,强子他们呢?都睡了?这玉米不是才长籽儿,还嫩着呢,你搓它干啥?”
村里的玉米才半腿高,徐宝地里的玉米在灵泉灌溉下,却已经一人多高,并且结出拳头大小的玉米棒子,最多再过半个月就能吃嫩包谷了。
“这不是玲子和你三嫂想吃炒嫩苞米嘛。”方如凤又接着搓起手头的玉米棒子,瞅着她吃的香甜,表情甚是满意地道:“你三嫂最近胃口不好,吃啥都犯恶心,我瞧着不对,就问她是不是有了,让你三叔下午带她卫生所做了检查,果然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想吃炒嫩苞米,反正你种得多,掰两个给她也没啥,虽说都分了家,到底是一家人,不说二话。强子他们这会儿去河里摸螃蟹河螺去了,你去不去?”
这年代的螃蟹,不像后世的螃蟹有人专门养殖个头很大,六十年代的螃蟹,个头比拇指还小,稍微长大点,就被村里人摸去吃了,吃到嘴里,除了壳就是壳,一点肉都没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