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
午夜,陈里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毫无睡意,在脑海清醒地循环播放白日的片段。
明天见,他用口型对寂静的夜晚无声地重复道。
早上好,好点吗,我来吧,好可怕,好幸福,明天见。
站着的,挨着肩膀坐在他身边的,拉着他奔跑的,笑着的,看向远方的,低着头注视自己的。
好吵。陈里眼花缭乱,有点嫌弃了:赶都赶不跑啊。
他的心静不下来,他的梦也没办法降落,全都被一道走廊之隔的某个人牵引着,雀跃地漂浮在半空。
唉,之前看到的那条非主流说说怎么讲的来着,你失眠的夜晚里都会进入一个人的梦中……?
陈里翻过身,手背半遮着眼睛,继续发呆,漫无边际地想:那林峥会梦到我什么?
思绪一路蔓延,蓦地,他的呼吸一顿,随即在一片漆黑里皱起了眉毛。
梦。
那个身边充满林峥气味的清晨,梦里衣物摩擦的簌簌声,紧贴的交缠的四肢上传,以及醒来时真的紧紧贴着的皮肤上传来的热度、砰砰按捺不下的猛烈心跳。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梦到林峥。
这么想着,他倏地把被子蒙过头顶,热着脸闭上了眼睛:还是算了,别他妈梦了,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新床单换,老实点睡觉吧你姓林的。
第二天,全体同学七点半在旗杆下集合列队,然后绕着旗杆跑圈。
陈里跑步也得戴着口罩,怕冷风灌进气管咳得停不下来,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和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他身后缀着骂骂咧咧的张胜:“我靠,今天才五度啊,什么概念?早上、哈、出门就踩扁了一只冻死的蟑螂啊!我真的要冻嗝屁了……”
跑是跑不动的,但是废话他一定要说,喘得要命也得说完:“我要牛鼻涕了,里哥,我要被冻得牛鼻涕了,要流出来了。”
烦得他旁边的女孩子们骂他:“张胜能不能闭嘴啊?我没力气笑了!”
陈里于是还是被笑得呛住了。
早晨起就是阳光灿烂,上午基地安排了趣味运动会,餐后,各班列队坐在大太阳底下,轮流派同学出来参加项目。
获胜奖励是明天野炊时能分到复杂一点的食材,条件太诱人,大家参赛都很踊跃,场上一片火热,陈里这屁股却是一沾水泥地面就不肯挪了,谁在上面喊他搭档都不应,喊他就是我有点累,我好困,我不来,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