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存注视着温演折返的背影,感觉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细而尖锐的鱼刺。鱼刺的尖端划伤细嫩的咽喉,食道里隐约泛起灼烧般的疼痛。
孩童的世界里,往往以暴力和蛮横为基础支撑起一个森严的阶级。瘦弱的孩子依附强壮的孩子,懦弱的孩子依附强势的孩子,和任何存在阶级的集群相比,并没有异常鲜明的不同。
从这一点来说,孩子们并不如同大人所想象的那样是纯洁无瑕的天使,而更接近于性本恶的野蛮人。
凌存从见到温演的第一眼开始,就被如同小虫啮咬般的焦躁感缠绕折磨。
临近成年的少年时期,他回顾过往,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暴躁性格的形成,或许也有温演有意无意纵容、推波助澜的效力在里面也说不定。
起初他无法理解焦躁和厌恶产生的缘由,对温演所怀抱的感情也更多是对他外星人一般无情行为的微妙恐惧。
而这个瞬间——注视着那个瘦小的背影逐渐远离自己、消失在密林缝隙的瞬间,凌存忽然明晰了自己的想法。
那种一直存在于温演身上的「违和感」,是他明明比自己更弱小、是阶级远低于自己的人,却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将自己当作易碎的珍宝般保护。
……这意味什么呢?
意味着,即便本意是「怜悯」和「保护」,温演最终表现出来的行为,却是「傲慢」和「俯瞰」。
温演如同深潭一般的眼睛里,从未真正映射出他凌存真实的模样。只是把他当作宝石,然后锁在道德的展示高柜里。
最终,在冲天的火光里,凌存闻到了焦炭的气味。
墨绿的森林被明黄大火覆盖,鲜红的火舌肆意舔舐着天幕,仿佛要将天上的星星烤碎撕扯下来。
风声、火声、树叶震颤的声音。
警笛声、呼喊声、混乱的脚步声。
一切融合在一起,仿佛在那一刻,地狱的大门朝他徐徐张开。
而温演攥着一个哨子挂坠,若无其事地回到他的身旁。
「这是小存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可不能弄丢啦。」
微笑着的魔鬼背对橙黄火光,如是平静地说道。
“别自作多情了,我才没有想依赖你。”
“是,是。”温演握紧了凌存的手,脸上笑容不减,“小存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既然妈妈能够安全脱险……
“那当然是偷偷报警抓他啊。”凌存说,“那家伙用我妈威胁我去林间小屋,还要我换上女装……怎么想都是要做些下流又恶心的事情吧。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去,但是带上伏击的警察。那个变态这段时间一直神出鬼没的……不这样也没法找到他的踪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