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慎听到时,着实愣了一下。
想是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有女子当着自己的面,豪言如此。
他随后微抿着唇角,低哼了一声,“黎民吗?那这座上之人换作了他沐王,天下不还是那个天下,而你又曾是褚家幕僚,高官厚禄,不更是信手拈来?”
薛纡宁闻言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天下确还是那个天下,可康盛就不一定是盛世的康盛了。”
楚时慎眉角一顿,不由得捏紧了衣袍。堂堂七尺男儿,竟如待字闺阁的姑娘,心跳如雷。
他紧紧盯着薛纡宁,声音是他想不到的轻颤:“这是为何。”
薛纡宁不紧不慢的答到:“因为你和沐王,不一样。”
楚时慎心中一颤,他以为薛纡宁回心转意,与他感情终有不同,忙要追问,结果就见着薛纡宁抬手止住了他。
“陛下,莫要多想。”
楚时慎刚扬起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沐王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惜将边城百姓拱手让与塔尔肆意摧残,让这样的人成为帝王,盛康不久矣。”
薛纡宁说着望向楚时慎,“而陛下虽未久居京城,对朝野之事掌控不广,然陛下心怀善念,凡事竭力而为,对朝臣对百姓仍是赤诚,实在难能可贵。”
“是以,国与君,我择国,陛下与沐王,我择陛下。”
薛纡宁微微一笑,“便是如此。”
楚时慎听着,他有些不相信这是一介女子所言,她虽未及朝,却将朝中之事看得如此通透,若不是他知晓她的身份,有朝一日她着那日青衣站于朝堂之上,想必他只会认为此人是不可多得的少年郎。
他眸子微微一闪。
如今这般女子就在咫尺,他不想放过。
“你为何要乔装入褚府做了幕僚,你不知我康盛允许女子入朝为官?”
薛纡宁闻言苦笑,“若我知康盛如今会有此政,我绝不会以男子之身入褚府,险些助纣为虐。”
她目光渐渐坚定,看着窗外的朝阳,正色道:“我此生之愿,便是入朝为官,为百姓之官,为天下之官。”
“所图为何?”
“肃清朝堂,造福黎民。”
楚时慎此时是被真真切切的震撼到了,他如今才感受到镇远侯所提新政的最最真实的效果,薛纡宁如此,天下又有多少有志女子如她一般,有志难舒,却想为康盛谋求太平盛世。
若待国府学子皆入科举,登朝堂,那么康盛必定改朝换面。
他抿抿唇,镇远侯……
楚时慎眼神不自在的闪了闪,他将目光落回了薛纡宁的身上,轻道:
“你若入宫来,你的愿望也能实现,甚至更为便捷。”
薛纡宁闻言淡笑,她环看了一圈屋里的陈设,缓缓道:“牢笼打造的再华丽,也是牢笼,鸟儿关久了,终会忘了飞翔。”
“我志不在此,若不能立于朝堂之上,那我宁愿避世而居。”
楚时慎看着周遭华丽的瓷器,精致的家具,头一次觉得薛纡宁的描述这般准确。
一只纯金打造的无形牢笼,里面的每一个人,如命运的牵线木偶,僵硬的活着。
楚时慎知薛纡宁对着后宫没有丝毫兴趣,但他仍不愿就这么放手,“你可知,就你乔装改扮,欺瞒朝廷命官一事,便足以要了你的脑袋。”
楚时慎的拿出了几分帝王的气势,果真看到薛纡宁身形颤抖了一下,他顿觉有望,又补了一句:“你若愿入宫,不仅过去之事既往不咎,而且你的宗族也可光耀……”
“杀就杀呗。”
眼前女子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惬意的靠在床头的木板上,“左右无法达成夙愿,生与死,也就那么回事了。”
楚时慎僵硬的保持着刚才张口的模样,像一只硕大的呆头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