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却喘着气,狠狠瞪着眼前这个相貌普通的男人,他看上去已有三十来岁了,下巴上一圈青黑色的胡茬,显然是平时疏于打理。
在王府中十三余年,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那人的手半松不松地握住他脖颈,大拇指不轻不重地摩挲着他的喉结,碰了脖子还不够,竟还恬不知耻地去扯他的衣襟。
沈却又怒又怕,硬是一把将他推开,拢上衣襟,手势打的那样重,显然是气急了:“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笑起来:“你猜。”
“死士?”沈却猜,雁王养了一批死士,都是殿下藏在暗处的眼睛,连他都不知道这些死士究竟藏在哪里,又有多少人,只偶然撞见过几回,皆是蒙着面的。
那人并不否认,大咧咧地踩掉长靴,挤上他那张床榻,而后微微皱眉:“好硬,你俸银不少,怎么也不往床上多铺一层毯?”
沈却推了他一把,这一下不是戏子小唱娇嗔似的撒娇,而是实打实地要将他往地上掼。
但那人仅仅是往外头偏了一下,坐得依然很稳。
“你到底想做什么?!”沈却急了,退一步将后背抵到墙上,手上动作也急起来,“想要银子?要多少?你说。”
那人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瞧,沈却素日里是很温和的一个人,他从未见他急恼成这样过。
于是他也开口,顺着他的话头,反问:“你有多少?”
沈却听他肯要银子,以为是个用钱便能打发了的,心里不由得略微松了松,紧接着他跨过那人,一口气翻下床,从床底下拉出个破破烂烂的木箱子。
“咔”一下打开了,抱起来递到那人面前。
那人低眸一看,只见里头仅几张面额不大的银票,浅浅一层银锭,再配上那红漆斑驳的木箱,更显寒酸。
“你就攒了这么点?”这人看起来不信,“月月俸银也不曾少给过,年节时主子还会给几个赏银,你都花在哪儿了?”
沈却以为他嫌少,于是放下箱子,手语:“我只有这些,你要是不要?”
那人也不应,还在追问:“不是把银子都拿去养妓子了吧?”
沈却有些惊诧地看着他,而后便是愠怒,不明白这人怎么满脑子的龌龊事。
见他怒,那人倒还很欢欣似的,嘴一抿:“不是妓子,难不成是戏子小唱?小唱可比妓子还费银子,你那点家私,够替他置办一套头面吗?”
酗酒狎妓、推牌九捧戏子,旁人爱的,他却一点也不沾,他分明是再正经不过的一个人了,哪里禁得起这人这样张嘴就来的污谤?
可恼怒过后,沈却渐渐冷静下来,很严肃地看向床上那人:“你究竟要多少?我会尽力去筹,只这一回,我们两断。”
“一万两,”那人说,“你有没有?”
沈却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根本是在耍他,他又急起来,上前扯住他衣领,愤愤地用另一只手比划:“你究竟想要什么?”
那人扣住他那只发狠的手腕,答非所问:“我叫林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