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同”再小,那也是箭。
比玉箜篌的“万里桃花”,“悲欢弓”的射程远胜。
于是任清愁又缠上了玉箜篌。
玉箜篌的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
银光闪烁的“万里桃花”绕在手腕上,他双指夹住小剑的剑尖,直指任清愁的黑色长弓。
杀气仿如有型,凝结在任清愁持弓的左手上。
在右手夹住飞剑的同时,玉箜篌的左手动作不受影响,左袖之中滚落一物,让他握在左手掌心。
任清愁看不见那是什么,心中一跳——无论那是什么,都是他难以抵敌的东西。他极有自信,却也不狂妄,纠缠玉箜篌如此之久,他已经完成了红姑娘交代的任务,本应撤走。
但任清愁举起悲欢弓,神色坚定,扣住被他精心淬了剧毒的“生死同”,对准玉箜篌的眉心射出一箭。
此箭名为“望月”。
屈指良创立此箭的时候,年纪尚轻,还没有弃弓专剑,仍对一切充满希冀与好奇,正是相信自己能翻江倒海惊天动地的时候。一日登高望月,意气突兴,对着半空明月射出一箭,幻想自己能乘箭而上,直奔明月,入广寒踏桂树问嫦娥,岂不快哉?
那夜嫦娥虽然没有见得,这一箭“望月”却是屈指良“悲欢弓”中射程最远的一箭。
在屈指良的手中,此箭虽远,却如一笔狂草,意兴飞扬,兴尽而竭。
但在任清愁手中,这一箭没有丝毫要上天入地要见嫦娥还是捉兔子的胡思乱想,他只是专心致志的想射玉箜篌一箭。
“生死同”的箭芒闪烁,对着玉箜篌破空而来。
任清愁的手极稳,“望月”一箭极快,几乎是玉箜篌眼睫一动,那箭就到了面前。
而与此同时,“叮”的一声微响,“生死同”撞在了一样任清愁从未考虑过的东西上——玉箜篌并没有伸手去截住黑色小箭,也没有闪身避开,他一摇头,那堪堪到了他眼前的黑色小箭被一样东西打中,方向一偏,自玉箜篌的脸侧掠面而过。
“夺”的一声,“生死同”钉在了远处一棵大树的树干之上,那大树剧烈摇晃,几乎被任清愁灌注全身功力的一箭贯穿。
玉箜篌丝毫没被任清愁那一箭挡住脚步,他击偏“生死同”,足下一点往前急扑,同时左手掌心握住的那样东西向着任清愁身后丈许之处轻轻一弹。
玉箜篌急扑而来,任清愁却呆了一呆——刚才那击偏他“望月”一箭的东西,是玉箜篌发髻上插着的一支步摇。那是一支青绿色的步摇,依稀镶嵌有明珠,被箭尖击中之后,步摇也从玉箜篌头上掉了出去,不知落在了何处。但寻常首饰怎么可能禁得起“生死同”一击?那步摇丝毫未损,决计不是凡物。任清愁只觉有一件什么事未曾想起,仿佛这件东西十分要紧。
就在这一呆之际,任清愁一边思索究竟在哪里听说过与这步摇有关的事,一边往后一跃,躲避玉箜篌急扑而来的架势。
然而他一落地,足下一团东西盘旋而起,将他牢牢捆住。任清愁对着捆住他右腿的东西一剑斩下——那是一条极细极长的蛇形物,一时之间,任清愁也分不清那究竟是活物还是机关。
剑刃如雪,一削而下,那东西被任清愁的长剑一剑砍断,血肉横飞。任清愁心中一凉——那竟然是一条活蛇!被蛇缠绕过的右腿已经全然失去了知觉,任清愁尚未想出如何脱身,耳内“噗”的一声,胸口骤然一热一痛——一枚银色小剑穿胸而过,又从他胸口倒飞出来,落在了玉箜篌手中。
玉箜篌粉衣不沾血,脸色冷淡的站在丈许之外,“万里桃花”银光璀璨,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仿佛从未沾染过任清愁的鲜血。
任清愁抬起头来,玉箜篌歪了歪头,对着他嫣然一笑。
任清愁脸上并没有什么震惊失算或者悔恨痛苦之色,他只是看了玉箜篌一眼,点了自己胸口两处穴道,随即安静的坐在了地上。
他不该射那一箭。
但他想射那一箭。
他不敌玉箜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