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主梅内功心法与唐俪辞一脉相承,都源自方周。他另有奇遇之后,修为极高,所以虽然外伤极重,又被蛊蛛咬伤背后,但真气一旦贯通,他就行动自如。
三人抓住春灰方丈,避入了天清寺地下长廊密室的一处空房之内。
方才那位鬼牡丹掉头而去之后,竟然并未回来,暂时也无人来看密道内的异变。
唐俪辞将春灰和尚往他手里一送,染血的手指从破碎的衣服中取出一物,就要放入口中。
傅主梅眼神极好,一把扣住他的手,“你吃什么东西?”
唐俪辞手中之物还来不及放入口中,只见他手里一物做玉兰花苞之状,结构精巧,奢华灿烂,仿若一件首饰。那东西与唐俪辞染上了数重血痕的手指相应,分明是美丽之物,不知为何竟透出一股死气。
“香兰笑?”傅主梅变色,“你要含着它做什么?”
“香兰笑”为暗杀之物,含有剧毒,杀人杀己,求的是两败俱亡。傅主梅知道唐俪辞百毒不侵,但看他这一身遍体鳞伤,即便是百毒不侵,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就仿佛往自己身上砍瓜切菜全不在乎。
唐俪辞抓着傅主梅的手,半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他微微合眼,又咳了一声。
傅主梅依然听见,那是带血的声音。
“天清寺……是风流店背后的影子。”唐俪辞并不回答他为什么往嘴里放“香兰笑”,而是轻声道,“他们守着秘密,做一场春秋大梦。你猜‘谢姚黄’是谁?他们口口声声复国复仇,环绕着谢姚黄任他胡作非为,号称为柴氏复国,却根本不把柴熙谨放在眼里。这不合理,春灰方丈,先帝当真宾天了吗?”他抓着傅主梅的手站着,手上冷汗淋漓,傅主梅能看见他的嘴唇再度干裂,唐俪辞流了太多的血。
春灰方丈被他点中穴道,根本无法说话。
唐俪辞闭上了眼睛,“你从拿到《往生谱》的那日决意还俗,柴氏于你天清寺有立寺之恩,所以你是恭帝的人。你们当年做了什么?拿到《往生谱》的时候恭帝已死,你们是用《往生谱》把死人……变成了‘谢姚黄’吗?”
此言一出,傅主梅骇然变色,这世上真有邪术能起死回生吗?
春灰方丈虽然不能言语,目中却缓缓露出一丝悲凉,唐俪辞又笑了一声,“无论当年如何,天清寺龟缩在风流店之后,总是以区区《往生谱》卖弄人心,豢养毒物人奴。然天下之事,帝王之术,又岂是你等躲在《往生谱》背后念‘阿弥陀佛’便能操纵得了?”他轻声道,“老和尚,你报的不是恩,是鬼啊……”
他声音低微,却是带笑,随即又咳了一声。
“阿俪。”傅主梅扶着他,感觉他摇摇晃晃,也不知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焦急万分,“你怎么样?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阿眼……阿眼在哪里?他和你一起寻的医,有药吗?药呢?”
“医?死了呀……”唐俪辞似是又笑了一声,“没有医,也没有药。”他在血衣里摸索,缓缓从怀里摸出一捧极细的金丝。那东西轻软娇弱,仿若一团秋夜的花灯,然而唐俪辞顺手一抖——那“花灯”乍然展开,却是一柄由极细的金色丝线编织而成的“剑”。
这柄金丝剑剑刃中空,样式美极,也如一件金丝缠绕,绞有花月的饰物,光华灿烂,富贵逼人。然而编织成“剑”的金色丝线极细,条条比剑刃更为锋锐。普通青钢剑一剑斩落,那是一道血口子,这柄剑一剑斩落,那是十条二十条血口子,足以将血肉削成肉泥。
当然,非绝世武功,施展不了这柄极轻极薄的剑。
这柄剑价值连城,在落魄十三楼的多年的拍卖会上卖价第一,名为“金缕曲”。“金缕曲”轻若无物,看起来仿若一团无用的金丝,唐俪辞把它收在怀里,天清寺的“鬼牡丹”们畏惧他狡诈多变,时时刻刻防备唐俪辞诈伤反扑,竟也未敢细查他贴身之物。
唐俪辞撑着傅主梅站直,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不怕。”他遍体鳞伤,仗剑含笑,“唐俪辞的伤……是用来钓一个答案的。你看……我俩即钓到了一个恶鬼,又抓住了许多‘佐证’,岂非十分完美?”
傅主梅呆了一呆,“你故意的吗?”
难道阿俪在姜家园废墟中入伏,血战之后弃剑认输,便已经决定用他满身的伤来钓一个答案?这当然比守在祈魂山等到鬼牡丹露出马脚来得效率,但阿俪就如此自信他不会先死在血莲蓬铁牢之内吗?
唐俪辞缓缓转过头来,浅浅一笑,“是啊。若非唐俪辞重伤待死,无法反抗,那‘答案’可会在人前原形毕露,得意忘形?这世上有几人能掐住唐某的脖子?他一定是开心极了。”
傅主梅看着他脖子上青黑的掐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唐俪辞拆下自己与傅主梅身上剩下的枷锁和刑具,仔细的扣在春灰身上。春灰闭目运功,显然正在以真气冲穴。唐俪辞提起“金缕曲”,本想一剑斩落将这“佐证”重伤,而后微微一顿,他放下了剑,拍开春灰方丈的穴道,温柔的问,“那所谓可以操控‘蛊蛛’的蛊王,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