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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李秋萍两情相悦，心无芥蒂，上班和下班，办公和居家，一切都过得顺风顺水，和和美美。眼看临近春节，我和李秋萍早早的说好，今年回我的老家和我的父母亲一起过春节，她没有表示反对。我开始准备回老家的年货，给父亲买了香烟和酒，给母亲买了衣服和营养品，只待放假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一日，我忽然想起来，有一阵子没有和王军联系了，就想在过年前约他一起坐坐。同学一场，也就是我和王军能够经常在一起唠嗑，其他人早都天各一方，相忘于江湖了。电话那头，王军说他已经回到他的老家了，还说他的律师证已经被吊销，在省城里呆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反而触景生情，使他难受，他便借此机会回老家散散心，顺便陪陪他的父母亲。我听到王军在电话里这样说，便安慰了他几句，然后我们就结束了通话。以王军的个人能力，即使干不了律师，他完全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谋生方式，生计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如何精彩的活着，并散发出个人的光和热，这才是他的问题。

时间过得真快，眼看就要放假了。李秋萍的精神面貌不错，我俩的小日子过得是有滋有味。我和她之间已经心无隔阂了，我们统一了我们的思想。可是回到老家以后，如何面对父母双亲，又如何做父母亲的思想工作呢？我又一次被这一问题困扰住了。大街小巷处处开始张灯结彩，节日的气氛已经很浓烈了，向人们提示着一年一度的春节就要来到了。本来应该期盼的节日，让我不再热烈向往了。对于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是说我老婆不能生育的问题，但是，对于我父亲来说，凭我对父亲的了解，绝对是天大的一件事情了。父亲在一个多月前不辞劳苦，跑到省城里来，对他的儿子搞突然袭击，弄得我措手不及。当他知道我和李秋萍结婚这么多年来，未能生育孩子是因为李秋萍的原因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会作何感想？我对此情景简直不敢想象。为了这件事情，越是临近春节，我越是倍感焦虑，思来想去，毫无头绪，搞得人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春节前一周，我还是未能找到任何办法来纾解我心头的忧虑之情。公司的工作已经不多了，我和老板打了招呼，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可以不在公司待着，有我们法务部的小张盯着就可以了。这天，我上午去公司办公室转了一圈，和小张交代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让她注意接收诉讼文件或者法院判决书一类的东西，有什么情况及时和我联系。

之后，我就离开了公司，信步由缰的在大街上闲逛。天气阴沉的厉害，预报说有雨雪什么的，却没有下，只是一直刮风，有点冻耳朵。我竖起大衣领口，慢慢悠悠的走着，也不急着回家，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除了玩游戏，就是刷手机，也挺无聊的。因为心中有事，就想一个人静静的走一走，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下，让这有些刺骨的寒风帮助我想到什么应对之策，以便春节回老家后给我父亲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其他人都显得行色匆匆，或许是有事情要办理，主要是天气不好，阴冷不说，还刮风，让人的眼睛难受。我却无所谓的样子，漫无目的。我的手机电话铃声想起，是王军打来的。他问我在干吗，我说我在闲逛，我问他在干吗，他说他也在闲逛，得知一个消息，首先想到要告诉我，所以就给我打电话了。我问他是什么消息，他说他要告诉我的消息是我绝对想不到的，我让他快说，别卖关子。王军就说张朝辉出事了，我问他张朝辉出什么事情了，他说张朝辉利用手中的权利搞权钱交易被当地纪委和监委进行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了，人已经被留置好几个月了都没有任何消息，现在张朝辉家中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问他消息是从哪里来的，消息可靠吗？王军告诉我说，消息绝对可靠，是她老婆单位的一个同事说的，此人是张朝辉任职所在地方的人，不久前回老家去听老家的人说的。王军还告诉我，张朝辉自从和我们天各一方后，凭借着自身的能力和各方面的资源进入老家县城的公务员队伍以后，发展迅速，如果不出事的话，前途不可限量等。我在电话这头听着王军的陈述，若有所思，只是一味地表示惊讶，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多的话好说。我和王军的通话进入尾声之际，我问王军，春节什么打算，王军说他现在就在老家，只不过对于春节如何度过，他还没有想过，主要是没有心情。王军反过来问我回不回老家，我说要回老家过年，因为已经答应我父亲了。我和王军在电话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了十几分钟，约好过完年以后找机会再聚，就挂了电话。

王军告诉我的事情，一定程度上转移了我的注意力，突然之间，我感觉到对于我春节回到老家以后，如何面对父亲的焦虑和困难没有之前想象的那样大了。

真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啊！张朝辉是我们大学同学中的佼佼者。虽然在学校的时候并不出众，可是那小子够聪明，做事有一套，嘴甜、面善，永远都带着笑容。当年大学毕业以后，张朝辉能够进入公务员队伍，我和王军都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说实话，我和王军也参加考公了，只是没有张朝辉那样的好命，因此，张朝辉能够进入公务员队伍，我和王军没有一点私心杂念的为他的前程似锦进行祝福。一晃多年过去了，变化竟然如此之大，绝对是我们当年所难以预料的。我替张朝辉感到惋惜和痛心。不是因为他被当地纪委和监委进行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的事情，而是觉得他辜负了所有认识他、了解他和支持他的人。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阳光洒脱、知性帅气的张朝辉了，他被物欲和腐朽的思想意识所吞没。按说，张朝辉应该不缺钱用，他的家庭条件本来就够优越的了。上大学的时候，张朝辉花钱从不吝啬，经常请我和王军等几个要好的同学吃饭，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买单，因为他总是抢着买单，时间久了，大家知道他的家境好，也就习惯了，就由着他去了。没有想到，越是有钱，怎么还越缺钱用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

我的头脑本来就够乱的了，现在装进了张朝辉的这件事情以后，就更加乱了。导致我一会儿想起了我回到老家面对父亲的事情，一会儿又想起张朝辉的事情。张朝辉的事情让我从如何面对父亲的事情上转移出来了一部分注意力，突然感觉面对父亲这件事情就不怎样使我烦恼了。这样也好，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十四

我不想在大街上游荡了，主要是肚子饿了，我又不想在大街上吃饭，我想回家去，在这样一个寒风阵阵的日子里，自己做一碗面吃还是挺不错的。其他的饭菜我不会弄，一来是嫌麻烦，二来是自己没有动手弄过，因此对自己没有足够的信心。吃完饭，下午也不用去公司，我就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了，这在以往是很少有的事情。我倍感精神，头脑异常清醒，感觉浑身都很舒服。哎呀！休息好了，真得劲。我一扫多日来的焦虑和忧愁，感觉那些都不是事。

我的所有情绪变化都在脸上，老婆下班一回到家，就问我：

“你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错啊？是有什么好事情吗？”

“没有啊，我有什么好事情，有的话，你能不知道，”我回答老婆，说道，“老婆，你怎么忽然问这个话？我最近一直在考虑春节回家的事情呢！”

“对你我还不了解，你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不然的话，你忧愁回老家过年的事情，一直眉头紧锁，今天我回来，感觉你的心情很放松，刚才还哼哼了两声，还说你没有什么好事情。”李秋萍盯着我看，边说道，好像很懂我的样子。

“哦，其实，是这样的，老婆，”我说道，“不是因为我有什么好事情了，而是我已经想开了，没有什么大不了，咱这点事情算得了什么呢，在今年，有的人连这个春节都过不上了，甚至以后好多年都没有自由了，咱还不好好珍惜眼前的好日子，干嘛和自己较劲，和自己过不去呢！你说是吧，老婆？”

“你说什么？是谁今年春节过不成了？你说话说全面一些好不好？”我老婆听我这样说，来了兴趣，凑过来问我。

“是我今天中午听王军说的，张朝辉被抓起来了，看起来事情不小，可能涉嫌贪污受贿的问题，肯定要被追究刑事责任。”我说道，“张朝辉是我的大学同学，你也认识他，他结婚的时候，咱俩去参加了他的婚礼，只是这些年各奔东西，联系少了，见面也少了，没有想到再次听见他的消息，是这样的一种结局啊！”我有些伤感，想到李秋萍或许不知道张朝辉是谁，向李秋萍补充说道。

“原来是这样的，怪不得你不担心回老家过年面对你爸爸的事情，不担心你爸爸对咱俩兴师问罪了，原来是有人要更加倒霉了，让你觉得自己的事情不算什么大事情了，是吧？”我老婆一针见血的说道，我听起来却感觉非常别扭。

“你怎么一点也没有感到震惊吗？张朝辉可是我的大学同学啊！你没有表示一点点同情，反而说我好像见人倒霉了，就幸灾乐祸似的，我是这种人吗？”我有些不满的说道，对于李秋萍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与我预料的完全不是一个样，我感到有些惊讶。

“大学同学又能怎样？你认识的大学同学是十几年前的张朝辉，现在的张朝辉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你说是吧？所以说，你就不要伤感了。况且，我也没有觉得你知道这个消息后，有什么应该伤感的地方，你只是感觉有些意外而已，我说的对吧？”我老婆对我反唇相讥，句句在理，弄得我没有丝毫的反驳余地。“你看现在违法乱纪、道德败坏的人层出不穷，你同学在政府部门做事，一不小心，也不能说是一不小心，应该是背离初衷或者是违反纪律原则，就容易犯错。我算是看透了。”

李秋萍对着我侃侃而谈，我简直要对她刮目相看了，没有想到我老婆作为一个女人，平时不哼不哈的，说话还一套一套的。而且针对我的分析是绝对正确，但我不想承认，有句谚语说，“幸灾乐祸小人一个”，我绝对不是的。因此我要向我老婆进行澄清：

“老婆，你说的都对，现实问题有很多，但是，和咱俩相关的不多。大家都是各自过各自的日子，没有人愿意过多关注他人的事情，可是，张朝辉不是别人，他是我的大学同学，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现在想想真是无限怀念。我听到他的消息，更多的是替他惋惜，替他感到悲哀！我绝没有你说的那样子是听到别人倒霉了，就高兴的人，”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想看看我老婆的反应，但是，我老婆好像前面已经说完了自己的话，现在压根就不想说了，她只是稍微笑了一下，算是对我的回应。“之前，因为马上就要过年回老家了，说实话，今年这个年回去怎样过，我心里一直在打鼓，七上八下的，相比张朝辉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就感觉咱们的事情不算个大事情了，我的心情就平静了，这就是你回来说的我好像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就是这个事情让我忽然明白了许多，你说人的烦恼是不是都是因为欲望太多而造成的？”我一口气不停，说了这么多话，李秋萍没有打断我，只是静静的听，这在以前是很少见的。

“老公，你别多想，其实刚才我说的话不是想贬损你的意思，说你看别人倒霉了，你的心情忽然放松不少，和你刚才说的话不过是一个意思而已。”李秋萍语气低缓的对我说道，“我的口头表达没有你的好，你就不要挑我的不是了，好吗？咱们要珍惜咱们的日子，其他的事情咱们也管不了，就让他们好自为之吧！”

“哪的话啊！咱们俩就不要斗嘴了，你就像个哲学家，看问题总是鞭辟入里，一句话就能概括中心意思，我佩服！”我向李秋萍拱手作揖，装模作样的样子引得李秋萍大笑不止。

“你好滑稽，简直坏得很，就会捉弄人是不是？”李秋萍说道，做出要追着打我的样子。

多日来笼罩在我和李秋萍心头的不快和郁郁寡欢一扫而散，听着李秋萍发出开心的欢笑，我的心情无比舒畅。真是世事难料，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和李秋萍总是着眼于自己眼前的和自己所关心的事情，对于外界的人和事很少真正的去关注和关心过，我们就属于那种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的人。我觉得这本身没有什么不对，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都是由像我和李秋萍这样的人组成的千千万万个小家庭，最终汇聚成我们生活在其中的这个大社会。我是这样想的，我和李秋萍过好我们的小日子，他人也过好他们的小日子，这个社会在整体上就都好了。在我和李秋萍一心只在乎自己的不如意和困难挫折的时候，其他人和其他家庭也在分分秒秒、时时刻刻经历着不同的烦心事，事大事小，轻重缓急，只有自己掂量了。许多时候，个人总认为自己的事情太大了，让自己寝食难安，愁肠百结，往往这个时候，知道了他人的事情，一比较自己的事情，权衡一番，原来自己的事情真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复杂和困难的时候，自己忽然就豁然开朗了。我还是要声明一下：这绝对不是幸灾乐祸的心态，而是有比较有鉴别的问题，是看惯了世间百态而淡定从容的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