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一走向门口,对外面的家丁说道:“快叫管家大叔过来,带上今天上午离开那几人的名单,叫他把去处写详细些。”
不多时,管家将名单带到,交到手中,登记誊抄之后,又寒暄了几句,终于离开了。
当晚,李鹤一回到家丁宿舍,众人都对他投来异样的神色,连隔壁几个房间的人也来了,那两个壮汉更是表情古怪。看上去众人似乎刚刚经历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伙房小哥将李鹤一牵过来,让他站在正中间。几十双眼睛盯着李鹤一,让他浑身不自在。
“今天这是怎么了?”
壮汉支支吾吾,半天才问道:“鹤一,你真是郄兀公子的儿子?”
原来这二人把白天发生的事当了真,李鹤一不禁笑道:“自然是假的,我若真是恩公的儿子,老爷夫人怎么会不知道?”
屋子里顿时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有信的,自然也有不信的。闹了一阵,房门被敲得咚咚响,一个女声骂到,“这么晚了还不睡,在这儿闹什么呢,你们不睡,我们还要睡呢!”众人这才各自回房间就寝。
半夜,房间里鼾声如雷,李鹤一并未睡着,却不是因为那鼾声。他自幼修持心性,若是他愿意,即便是天崩地裂,也能心如止水。只是下午提起身世过后,他心中忍不住哀愁……
李鹤一回想起这些日子经历的一切,仿佛自己从离开洞府之后,就不再是当初那个仙风道骨的金丹胎了。无论过去,只看将来,难道一辈子都留在这府中做个小小书童?那他何年何月才能完成师父所说的历练,才能回到临江仙洞?
他有意此番救出老爷之后就去周游各地,寻仙问道,重学人间法术。却又深感郄然对他的照顾,这府中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若是离开,不知道又要经历何种苦难。
李鹤一想着,全然不觉自己心中已经有了惰性。
这深夜,难以入睡的不止李鹤一,那飞鸿府的主人,也在床上辗转反侧。
“相公,怎么了?”
温柔美丽的妻子被无影飞鸿的动静弄醒。
“没什么,你睡吧,我去外面走走。”
妻子为他披上棉袍,无影飞鸿抚了抚妻子温柔的手,抚她躺下之后,走出了房门。
北方的春夜若是无雨,便只剩一片寂静,需等到三月天气转暖,才能依稀听见虫鸣。那天空却是十分热闹,粼粼星河嵌着月牙,不知是上苍送给哪家姑娘的玉坠。院中的梅花还残留着些许芬芳,冬日里开得正盛时,她却羞羞答答,不让人闻。
无影飞鸿缓缓走在廊下,眼中满是忧愁,全然不见这夜色的美好。
自那日李鹤一离开后,许先生也不知所踪。无影飞鸿后知后觉,才发现中了奸人的离间计。如今郄八金虽然被关在牢里,可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进去与郄八金作伴了。
那位许先生,是他在醉仙楼喝酒时认识的,仔细想想,不过是多说了些奉承的话,就让他对其深信不疑。
飞鸿啊飞鸿,你若是再迟些醒悟,恐怕已经被那许先生害死了罢!
无影飞鸿如此骂到。
可如今事已至此,他又该如何应对之后的事呢?此刻的无影飞鸿,深感自己的粗鄙,年少时不曾听父亲的话,多学些兵法,如今只能做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心念至此,不由得眼含泪光。
前途未卜,今夜想来又睡不着了。
天光大亮,李鹤一一夜未眠,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大门口,等着作坊掌柜登门造访。
那掌柜并未与他约定时辰,只说了今日。李鹤一便一早等着,一直等到了巳时四刻,才远远瞧见一辆马车驶来。
作坊掌柜下了车,抬头便看到李鹤一在门口,急忙走上去,二人互相行礼,随后李鹤一将掌柜引入府中大堂。
主位上,郄然坐在左边,郄母坐在右边,二人都等着这位掌柜前来。
“公子,夫人,刘某姗姗来迟,望二位见谅。”
郄母是认得他的,便说:“原来是刘携春,刘员外。昨日然儿说今天有贵客上门,叫我一同等着,没想到是您这位贵客。”
郄然偏着身子,李鹤一在他耳边轻声问:“公子不是说跟他老相识了吗,怎么昨天不跟夫人说他名字?”
郄然也低声道:“我逛过的铺子多了去了,哪儿能个个都记得,我这不是怕把人名字记混淆了吗。”
刘携春落座后,家丁给他端来上好的茶水,他品了品,连声赞叹。
郄母道:“茶虽是好茶,可这院子,已经不是好院子了。”
刘携春明白郄母的话外之音,他放下茶杯,正色道:“夫人,刘某此番造访,并非是吃茶,实则是为了郄员外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