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有想到你们能在这里生活二十年,好歹也找个山洞啊,你看看这房子四面漏风,不用想肯定是夏天闷热蚊虫众多,冬天四处漏风如同冰窖。
老陈啊,你咋想的,这日子过得仅剩人了你还想着我去压榨你?
把你榨干也没有三斤油,还一天到晚怼这个怼那个,全身上下都浮肿了,你的一张嘴怎么还这么硬。
啧啧,有那闲情盖木头房子咋就不想着用石头黄泥盖呢?是黄泥沾手了?还是黄泥巴跟你有世仇?”
颜白面容平淡,说话的语气温柔亲切,可是那恶毒的语言却如利刃一样一刀一刀地划着陈林早已经百孔千疮的伤口。
眼见颜白的嘴皮子又开始翻动,陈林忍不住大喊:“我受不了啊!你当我不会建房子?山里潮气重,草藤生长快,今年建好了,到明年就要塌。
你当我不想啊,野猪过来挠个痒痒一面墙都没了,老天爷啊,这是在老林子里,不是在你的长安城,更不是你的封地!”
怒吼声惊起林间鸟雀,只见陈林猛地拉弓引箭射了出去,吼声落下,一只大白鸟如倒栽葱一样从空中栽了下来。
颜白见状大喜:“小俭小俭快去捡回来,今晚看为师给你露一手,咱们吃个叫花鸟!”
裴行俭跳进草丛就消失不见了,片刻后他从草里钻了出来,远远的大喊道:“师父这鸟的翅膀还有脚,还有冠子都是红色的,太瘦了估计不够咱们两个吃……”
颜白依旧嘲讽着陈林:“这都受不了?身为他们的头领你一不能带领着他们过上好日子,二不能给他们一个舒适的环境,三不能机变百出干脆果断,你说你还敢好意思大声乱吼?
还敢朝着无辜的小鸟撒气?
脸皮太厚了,实在太厚了,我要是你我都羞死了!你看看我,我给我的百姓盖房子了,我给他们搞种子,我给他们买粮食,我还教他们的孩子读书识字。
都尽心尽力到这个地步了你他娘还喊我狗官,还敢鼻孔朝着我,你也不数一数你鼻孔的鼻毛到底有多少?”
陈林把牙齿咬得咯吱响,他现在恨不得一刀捅死颜白然后自杀,可一想到他要是把颜白杀了这里所有人都得死,他又有些接受不了。
深吸了好几口气:“以后我也是你的百姓了,你刚说的我也要有!”
颜白鄙夷地看了一眼陈林,摇摇头:“美得你!我不但要给你们上户籍,还得给你们打地基,还得教你们的孩子。
三年不收你们租就已经对你们够好了,我都已经操碎了心,你可别太贪心了!”
说罢看了看他手中的长弓,心里琢磨了会儿:“以后私塾那里孩子的射艺就教给你了!”
“交给我?我为什么要同意,你既然什么都不给我我凭什么帮你的忙,下山了我还得去盖房子还要开垦土地哪有时间?”陈林不忿道。
“看得出来你也是个练家子,这一手弓箭的准头无人能敌,虽说很厉害,但并不是没有人可以代替你!”
颜白看着陈林:“私塾的先生每年有五千钱,土地也比别人多一些,待遇也比别人好一些,你确定不要么?”
“我的儿子可以去私塾上学么?”
颜白歪着头好奇道:“你是他老子你问我作甚,私塾的大门对咱们治下百姓所有人开放。”
“那我去!”
颜白看着陈林叹了口气:“唉,绕了这么大一圈还不是为了孩子,我不是小气的人,你非要死要面子干什么,早说就行了!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
心事被人看穿,陈林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走吧,时候也不早了,先把兽皮运下去今晚好将就一晚上,明日再上来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收拾一下。”
陈林在寨子里的声望很好,他的一声吆喝让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大伙把堆积在家里多年的兽皮拿了出来。
这一下子让颜白开了眼,羊皮,虎皮,狼皮,金钱豹皮,牢底坐穿兽的兽皮,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动物的皮。
颜白好奇的看着各种各样的皮,陈林走了过来,双手捧着一张虎皮道,表情有些抑不住的悲伤:“这个大虫吃了我大堂哥,挠死了我亲大兄,也叼走了我的小幺妹,为了弄死它寨子里又死了三个人!
好多次我都忍不住想把它烧成粉末,可一想到陈老说这东西说不定哪一天能让寨子里的人活命,我又忍住了,如今我们要下山了,以后就是你手下的百姓了,这虎皮送给你了,我也算是解脱了!
你放心,没有伤口,是我亲自拿棒子敲死的,要拿去卖绝对是个好价钱。”
颜白抚摸着虎皮笑得很开心,和伤心得不能自已的陈林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果然,人的悲欢离合是不能相通的。
寨子里有十七个小孩,从大到小的都有,都很瘦小,摄盐量不够的影响在他们身上格外的明显,没有精神,面部水肿,瘦弱的身子披着兽皮,模样令人心酸。
他们站在远处偷偷地打量着大肥。
大肥又高又壮,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巨人,也是父母所讲故事里面的山魈鬼魅。
“大肥你身上还有糖么?”
大肥伸手在身上掏了掏,然后摊开手心,挠挠头:“大郎就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都藏在米缸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