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什么,太太?”
“我也不知道,瑞文先生。它烧坏我好几块手帕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它给拾起来,不然我种在那一带的花草就全都枯死了。”
“这种物质应该具备相当的酸性。”卡梅隆俯下身,仔细观察那摊宝石般的蓝色粘液:“太太,您有没有想过,您的猫可能是被某种烈日生物给叼走了。”
“啊,不,不!”多罗莉丝太太痛苦地捂住了双眼。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又沙又哑,就像一副坏掉的音响在咆哮,几乎要把瑞文的耳朵给吵聋。瑞文心想,这应该是她身上某件遗产的副作用。
趁着卡梅隆安抚多罗莉丝太太的空档,瑞文在脑海中飞快地回顾起他所知道的烈日生物。
烈日生物是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一些特殊物种。它们不惧阳光,正午是它们的天下。在奥贝伦,每年平均有两千人被烈日生物杀死,死亡人数仅次于日晒和遗产的副作用。
目前被正式命名的烈日生物有近五十种,大部分生活在城郊和旷野。经过一番思索后,一种形态不祥,栖息于混沌黑雾中的生物浮现在了瑞文的脑海中——
野狗。
嘶,瑞文眉头紧锁,顿感不妙。在他的梦里也有一种叫野狗的动物,但是和现实中的野狗完全是两码事。梦中的野狗肥头大耳,毛茸茸的,比现实中要温顺可爱太多了。
野狗的口水正是这种不祥的深蓝色,具备相当的腐蚀性,足以在短时间内把一只猫腐蚀成一堆毛发和骨头。
“我相信它不会有事。”瑞文再次开口安慰道:“按照惯例,请给我两三天时间,您也知道,我身上没有防晒伤遗产,对正午的太阳无计可施。如果您特别着急,也可以去找全日制侦探。”
非常贵。他在心中补充道。
“不,我相信您,一次比一次更加相信。定金和医药费都在这个信封里,请您拿好。为防您忘记了我家玛丽长什么样子,我还多附了一张照片。”多罗莉丝太太从衣袋中又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双手递给瑞文。
信封表面贴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只面相极不讨喜的黑猫正在打哈欠。她的嘴里隐藏着五六排牙齿,寒光闪闪,让人不寒而栗。
瑞文不动声色地收好照片,准备一会扔进小抽屉,就此把它忘记。忘记?怎么可能,同样的照片我还有三张呢!
他对多罗莉丝太太礼貌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太太。若有发现,我会尽快给您消息的。”
“真是谢谢您,瑞文先生,我会等着你的好消息的!”多罗莉丝太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沙发上留下了一块小小的凹坑。
目送多罗莉丝太太撑起皱巴巴的阳伞,在艳阳中远去的背影,瑞文的职业笑容慢慢褪去,变为一脸阴霾。
“要命!”他一头栽倒在安乐椅中,像只猫一样扒着椅背,露出了一副厌世的可悲表情。晨昏的阳光让他汗如雨下,衣服变得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要命,要命!”侦探叹息着将肺部的热空气排空,以摆脱那种令人窒息的灼烧感。
要是真的能要了他的命就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能马上死掉,逃离这个令人绝望的地方。这并非完全出于他的个人意愿,有部分是遗产的效果。
他的身上只有一件危险等级为黄色的遗产,名字叫做“偏执的天国”,植入在他的后颈处。遗产的作用十分直接,就是让他不怕死,副作用也显而易见,有时会让他无比渴求“天国”。
这件遗产曾让他不止一次产生自我了断的念头。有一回,他差点在晨昏的牛奶里掺入生锈的铁钉,幸亏卡梅隆及时发现,救下了他的小命。
现在,这玩意又有了隐约发作的意思。
“振作点,瑞文。”卡梅隆轻松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要来点焦麦茶或焦麦饼干吗?”
“不要,把那些玩意拿远点。”侦探伸出手,任性地推开助手递来的黑色饼干。他恨透了所有的焦麦制品,全都有一股盖不掉的苦味,奥贝伦的地表只能种植这种耐热的焦麦,小麦都是从地下进口的,还是那三个字,非常贵。
瑞文是一位晨昏侦探,不接正午的委托。等哪天攒够了钱,他要去搞一件防晒伤的遗产,危险等级黄色或橙色都行,然后改为全日制营业,成为一名全日制侦探,这是民间侦探加盟奥贝伦侦探公司的一道基础门槛。
可是,为了和同行抢生意,他不得不把收费调得极低,这就形成了恶性循环。奥贝伦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侦都”,侦探比案子要多得多,光是他住的艳阳街上,就至少有五六位侦探同行和他竞争。
生活,或者说生存对他来说,一片灰暗。
直到卡梅隆从信封中抽出两张亮橘色的钞票,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一位手持宝剑,身穿铠甲,头戴宝冠,蓄着小八字胡的老人家明晃晃地出现在了瑞文的眼前,嘴角恰到好处地上扬着,是500烈洋纸钞上的烈日亲王阿卜杜拉!他老人家身处烈日之下而屹立不倒的身姿是无数奥贝伦居民的楷模,他老人家庇佑万千人民不被饿死的仁慈是每个人的榜样!
侦探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至相同的弧度。
多罗莉丝太太,您可真慷慨!
卡梅隆把1000烈洋塞进侦探的手里,后者忙不迭地打开皮夹,将它们展平归位。高贵的亲王老人家不该受到一点侮辱,身上不应出现一丝折痕。
“感觉好点了吗?”卡梅隆坐在扶手上,轻松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