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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柔软细腻的手如轻飞的羽毛一般在他唇边扫过,陈然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如此亲近过一个女子,长着痘痘有脸上立即泛出异样的红色,机械地,小心地将那一块干巴巴的点心吞了下去,心,却是很不争气的呯呯直跳了起来,这一刻,他很庆幸这地道里是如此的黑,没人看得见少见突然萌动的异状,人生就是一个有一个的偶遇与奇巧,不过就是一块小小的点心,一个轻轻的触碰,但在少年饿得两眼发直,正坚忍着将自己所得的每一个能救命的东西悉数全奉献给主子时,他也得到了别人善意的馈赠和关怀,暖意就此莹绕心间,再也挥之不去。
“弟妹,我又困了,你也歇一歇吧。”太子身体又开始发热起来,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拼尽力气也难以撑得住,于是便知,自己又会昏迷,他不想锦娘担心,便安慰地说道。
锦娘伸手覆在他的前额,知道这个时候他再昏迷,就会很危险,一时福至心灵,手指一错,揪起太子的眉心,一下一下的拧着,太子吃痛,迷迷糊糊地就想要打掉她的手,锦娘却仍坚决地拧着他的眉心,奇怪的是,这样倒让太子觉得沉重似铁的头像是轻了些,那打着紧箍似的痛感也松活多了,心知她又是在想法子救他,平生第一次,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道:“唱支歌给我听吧,听青煜小子说,你的歌唱得很好听,解解乏也好啊。”
锦娘听着就微眯了眼,顶上似乎传来一声声嘶心裂肺的呼喊,相公,你来了么?你来救我了么?就知道,你一定会赶来救我的,相公,我在这里呀,别担心,别害怕,锦娘不会离开你的……
那声声的呼唤犹如敲在锦娘的心弦之上,痛,却又温暖,一直淡笑如风,一直从容不迫,可是,一听到他的声音,泪水就再也忍不住,就像受尽委屈的孩子,在亲人到来之前,一直是倔强的坚持着,不肯将自己软弱的一面展露给旁人看,但是,最亲的那个人一出现,满腹的委屈和伤心便全涌到了眼眶,化成泪水,滂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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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泪水滴在了太子脸上,他心中一阵酸涩,小庭在上面呼唤的声音他当然也听到了,出困在即,被救在即,他心里却无半点喜悦,甚至很想时光就在此刻静止,再也不会流动,与这个女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终此一生,也许,就这么一回了吧,以后,他还是要做回他的太子,她要做回小庭的娘子,桥归桥,路归路,礼教和道德,那是跨不去的鸿沟,就算他肯努力跨越又如何,剃头担子一头热,这个女子,她的心里唯有小庭,任谁再优秀,她也从未看进眼里去过,青煜的痛,他看得见,更体会得到,就如此刻,这女子在听到小庭呼唤时流下的泪水,她的温柔软弱从来就只肯展现给小庭看,小庭,才是她一生的良人。
“不是说,要唱歌给我听的么?快唱一首歌吧,指不定,小庭就听见你的歌声,找过来了。”太子微笑着说道,抬了手,第一次毫无顾及地,轻柔的,抹去锦娘脸上的泪水,那打湿了他的心,淹没了他的魂的泪滴。
锦娘没有躲闪,这一刻,太子在她心里有如兄长一般可亲,她哽着声应道:“好啊,我唱歌给你听,你一定不要睡着了,要仔细听着哦。”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直到不能呼吸……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只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歌声未歇,便听到一声痛彻心肺的呼唤,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亦如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锦娘心中一恸,抬头看去,刺眼的强光照得她睁不开眼,但她仍是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正一口鲜血,如漫天飘落的红梅,点点碎碎,扬洒下来,带着凄美的狂喜,酸涩的激动,喷进锦娘的心菲,顿时,她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痛入骨髓!
冷华庭自他自己挖开的洞口处一栽而下,幸得陈然反应迅速,用自己的肩膀托抵住他的身体,让他下坠的身体缓了一缓,才摔落在地道里。
太子原正沉浸在锦娘的歌声中,那一句‘我要抱着你’时情时景,锦娘虽然没有抱着太子的头,却是离得近,让他晃如错觉,或者是自欺,认为歌里的主角便是自己,迷醉依恋感触正深之际,冷华庭那一声:“锦娘!”如一击重锤敲醒了,也震碎了太子的梦,抬眼看到那艳丽如桃花的男子一口桃花血水喷出,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心神便在一瞬全都收拾干净,心情复杂得如打碎了的五味杂瓶,失望,惊喜,释然,同时聚拢,却又似小火慢煎,烧灼的是灵魂还有理智,分不清是痛还是悲,或是劫后重生的喜。
“相公,你醒醒!醒醒啊。”锦娘扑到冷华庭身边,任头顶上尘土簌簌落下,砸洒在她身上,将冷华庭的头抱入怀中,抚去他嘴角的血迹,却见至亲之人双眼紧闭,面如金纸,立即泪如雨下。
那边陈然看到总于见了天日,大声喊道:“太子殿下在此,速来救驾。”
四儿丰儿两个自是喜不自胜,忙去着着锦娘扶冷华庭,但却在看到冷华庭那双露了森森白骨、血迹斑斑的十指时,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丰儿终是沉不住,哭出声来:“少奶奶,少爷的手……”
锦娘抓起冷华庭的手,顿是红了目,痴了眼,破口大骂:“你怎么这么傻呀,你疯了吗?你以为,你是铁做的,你是变形金钢?你是奥特曼?你是超人啊,你这个笨蛋,笨蛋,大笨蛋,全世界只有你最笨,最笨,我不感激你,不感激……”喃喃地骂,碎碎地念,那握着那双狞血手的手,却是不停地颤抖,闭了眼,不敢再看,心,像是被绞进了粉碎机里,成了浆,坠入尘土,化作了泥,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再粘聚成形,痛得生恨,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有他的,更有自己的。
白总督看到太子和孙锦娘都在地下,总算是恢复了一点人色,招呼人赶紧下去将太子救了上来,这边叶一也叫齐了人手,将冷华庭背上来,张妈妈带着院里还幸存的丫环婆子们一道救起锦娘和四儿丰儿几个,屋子是毁了,不能再住了,诺大的江南别院成了一片废墟,太子上来后,便只说了一句话:“请冷大人夫妻住进皇家别苑。”便彻底晕了过去。
一时大家手忙脚乱,将人全部转移到了皇家别苑里,太子随行的太医有好几个,先前都住在皇家别苑里,设有跟着去简亲王府别院,这会子全一所说太子伤了,加上织造使大人也受了伤,便全部撸袖子上阵,所幸带的好药也多,太子伤口发炎,又受了风寒,昏迷一天才醒转过来,而锦娘原是一直要守着冷华庭的,却被张妈妈硬灌了安神药,伴着冷华庭就睡着了。
太医诊冶冷华庭,说他劳累过度,又忧心过急,郁结于心,堵了心脉,所幸先前一口血吐出,将那堵着的血块尽数吐出,倒是痛了脉络,内府自然是没有伤到,但那双手,十根手指倒是有三个指头指甲都只余一点皮挂着,看着甚是碜入,幸得他人在昏迷,不然光清洗伤口就能让他痛死去,十指连心,那给他医冶的老太医看了他的伤口一直摇头不已,不明白这个如花一般的少年缘何要如此折磨自己,难道他身上痛觉失灵,不知道痛么?
在锦娘和冷华庭太子几个睡的睡,晕的晕时,冷青煜和冷谦,冷逊几个总算护着王妃到了江南别院,一看那满目苍夷的情景,王妃差一点晕了过去,而给青煜更是一颗心吊到了五天云里,当时就揪了正在别院外指挥清理尸体和杂物的白总督,怒道:“这就是大人你所护着的地方?你是嫌命太长了么?”
而冷谦却是疯了一样,直奔锦娘先前住着的院子,看房屋倒塌,处处断瓦残垣。叶一正带了人在清理屋子,包括一些帐目银票之内的东西,冷谦哑着嗓子问:“少爷和少奶奶呢?”
叶一见过冷谦,自然知道他的身份,忙道:“在太子殿下所住的皇家别苑里,大人可护着王妃回了?”
冷谦听了稍松一口气,抬眸却看到有兵丁拾了女尸出来,心一紧,整个人都僵木了起来,一时竟不敢细看那木板上躺着的人,脑子里浮现出自己出门时,四儿捉了他的手给他上药的情形,眼瞅着那尸体快要抬出去,冷谦深吸一口气,大步跨过去,一把揭开那盖在女尸脸上的白布,一看之下,顿时心一松,感觉背后给汗涔涔,叶一看着就诧异,问道:“给大人,你认识这丫头?”
冷谦脸一僵,摇了摇头,眼睛却四处张望着,叶一不解地嘟囊,“大人一会子去皇家别苑么,老奴方才将少奶奶平素吃的燕窝找到了一包,还完好无损的,你帮老奴带去交给四儿姑娘吧,她临走时,可是惦记着这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