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心中了然,那日王妃让王妈妈拿了小厨房里的帐目来,让自己去查看,只是这几日总是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缠着,一直没功夫,王妈妈拿了帐也没找她,她便以为王妈妈怕是巴不得自己不去查,没想到,这会子竟然等在小门处了。
“可是母妃找锦娘有事?”锦娘故意避而不谈,像查帐这样的事,还是摆在台面上说的好,私下说话,反而会让人生疑,自己原就是想借之警示王妃院里的那些心思过重之人,有那贪没行为的,趁早收了心思,好好做事办差才是,而且,她也给了她们两日的缓冲期了,要些要做的,当然早该做好了,也算是给尽了王妈妈面子了。
王妈妈脸色一僵,眼中急色微隐,说道:“王妃正在小憩,奴婢是自己来找二少奶奶的,并非……王妃之意。”
锦娘脸色便现了倦容,笑道:“妈妈有事,尽管说来。”话是如此,却无意间伸手去锤了锤自己的腰,“才在二太太处看到宁王世子妃,聊了好一阵子,有些饿了,也不知道相公用过饭了没。”
王妈妈刚想开口的话便又缩了回去,尴尬地看着锦娘,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锦娘见了便道:“妈妈不若也去锦娘院里,用些饭菜可好?这劳什子的天气,可真冷啊。”
王妈妈听了便更是不好再说了,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接口道:“是啊,天冷了,少奶奶快些回屋里去吧,可别冻着了。”
锦娘点了点头,便带着四儿继续向前,没走几步王妈妈又追了上来,一扫先前的犹豫之色,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说道:“二少奶奶,求您帮帮奴婢。”
锦娘正色地看着她,既然非要捅破那层窗户纸,自己是不是也不用再给她留脸呢?
“王妈妈言重,若妈妈是为了账本之事,我想,您就不用再说了,您应该知道,锦娘给了您时间的,若还是难以收拾,那只能说您太对不住母妃的信任了。”锦娘一脸可惜的看着王妈妈,如王妈妈这般在府里有身份的仆人,月例是很高的,达到十两银子一月,就是锦娘一个正经的少奶奶,也不过五十两银子,加上王妃平日打赏给王妈妈的,因着她是王妃身边最贴近之人,来府里各色客人打赏的,下头人送的,一月收入非常可观了,可她还要贪墨的话,那真是说不过去了。
王妈妈听了脸上胀得通红,眼中含了愧意,微低了头,沉吟了会才道:“二少奶奶,奴婢知道你已经帮过奴婢了,只是,奴婢所求,并非那帐目之事,而是……”
锦娘听了好不意外,不是账目之事,那是何事?自己来府里也没多久时间,既不掌权又不管事,甚至还不如王妈妈在府里说话有用,能帮她什么呢?
“若不是账本之事,锦娘能帮到王妈妈的,定当尽力。”锦娘缓了脸色,微笑着对王妈妈道,帐册之事太过敏感,又牵扯到王妃院里的管理问题,简亲王府如此之大,王妃又是掌家之人,若一个小小的厨房都存在很大的经济问题,观一室便知全府,诺大个王府,怕是风光的只是表面,内里早就腐败溃烂,长此以往,就算王爷再会在外经营赚钱,也能抵院里的消耗,总有一天,会入不敷出,最终破产。
所以,锦娘很从王妃的小厨房查起,尽量帮王妃帮助王妃做些改制,查处一些贪墨之人,杀几只猴子,吓吓那些小鸡们,就算不能全面改观,能延缓了衰败的速度也是好的。
王妈妈见锦娘松口,心里稍安,踟蹰了下才说道:“少奶奶,奴婢也知道奴婢愧对王妃的信任,只是,这一回,奴婢倒真没做那见不得光之事,只是奴婢的嫂嫂……就是厨房里的刘氏,她怕是……”
原来如此,那还不是一样么?那刘氏早就有重大嫌疑,她是厨房管事,厨房里一应用度都是她报了上去的,那日所见,食材浪费很大,木耳冬菇之类的干货成筐成筐的坏掉,肉类也是不计其数,既是买来了,王爷王妃吃不了的,能到哪里去呢?真的都会眼睁睁地看着坏掉么?怕是又拿出府去再卖了换钱吧。
想到此处,锦娘不由冷笑了一声道:“王妈妈,您说的,可仍是帐本之事啊,刘氏既是管着厨房的,查账必定会是先查她,如今您来为她求情,叫锦娘如何能查得下去?您刚才还说,愧对王妃的信任,如今又来为你家嫂嫂求情,这话也太过矛盾了吧。”
王妈妈听了嗫嚅着半天没有做声,一脸的羞愧,锦娘摇了摇头道:“您若是为了刘氏,那锦娘只能说,无能为力!”她下了决心想要帮助王妃,那就不能为了一两个人的面子而放弃了,毕竟,简亲王府也是她以后的家,她还要靠着这里过米虫生活呢,简亲王府兴旺了,她的日子也才能过得舒适不是?
王妈妈眼里便露出失望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对锦娘施了一礼后,转身走了。
锦娘在她身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了自己的院子,冷华庭去了书房,锦娘才在外面冻得手脚发麻,一进屋便往火盆边上坐去,秀姑拿了弹子来帮她弹身上了灰,神色有些忧郁。
锦娘伸了手烤火,四儿才也是跟着她回来的,自然也是冻得手脚冰凉,但她没有立即围过来烤火,而是去了后面给锦娘沏茶,丰儿见了嘻嘻笑道:“四儿姐姐,你就歇着吧,这事我去就成。”
四儿这才笑着挨着锦娘坐下,秀姑原本紧蹙着的眉,在看到她时,徽微舒展开来,亲亲热热地拉了她的手搓着,嘴里却道:“你这丫头也是,少奶奶站在外头冻,你了不劝着点,傻呼呼地自己也跟着冻,这下看吧,手都快起冻子儿了。”
四儿笑着将手缩了回去,最近秀姑对她太过热情,让她一时很不自在,以前在孙府时,平儿与她关系是不错的,秀姑对她们虽好,却并不特别亲近,如今平儿……就要走了,而秀姑却突然的热情了起来,她也不是傻子,秀姑那儿子她也是见过的,那人倒是个忠厚的,可她就是看不对眼,秀姑就成了剃头挑子,一头热,秀姑没有明说,她也不好直接拒了,只是很明智地保持着距离,以免以后不好说话。
锦娘刚把手烤热乎了,玉儿打了帘子进来:“二少奶奶回了,爷正吵着要找您呢。”
锦娘听了心便软软柔柔的,有如铺了一层雪纱,轻渺舒柔,还带着丝甜蜜,眼睛也笑成了弯月,起了身说道:“相公可是在书房?”
玉儿点了点头,说道:“这会子冷侍卫正推了爷回来呢,少奶奶您等等,爷一会子就该来了。”
锦娘笑着应了,进了里屋,又叫了满儿烧了火盆进去,只能冷华庭回来,她有一肚子的事情要问他呢。
冷华庭果然很快就进来了,俊美的脸上被风吹得红润润的,更添了几分艳色,锦娘见了又错不开眼了,今天很怪,只是离开了个把时辰的样子,却有点想他……
“你没在东府里发花痴,又跑这来发了?”冷华庭一开口,锦娘就有种想要跳起来揍人的感觉,这厮最会的就是往她头上浇冰水,不惹得她火冒三丈绝不罢休。
“是呢,我今儿才第一次见了三少爷,他可真是一位谪仙般的人物,哎呀呀,真是飘逸出尘,云淡风清。”锦娘两眼星星直冒,花痴得更厉害了,“最好看的是他左脸的酒窝,笑起来真好看,又温和,总让有生出亲近之感,不像某人啊,虽说美,却长得像个妖孽,哎呀呀,相公,你说是谪仙好看,还是妖孽好看呢?”不气死你丫的,今天我就不姓孙了。
冷华庭果然脸都绿了,妖艳的凤目微眯,浓长的秀眉微挑,眼里快要喷出火了。
锦娘犹自在那继续夸着冷华轩:“他对下人也很和气呢,说话声音又好听,从不大小声,不像某人,一开口就是刺,能让人气死啊。”
“给我换药!”冷华庭终于受不了她了,举起两只捧锤手,大喝道。
锦娘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相公,你是喜欢上这棒锤了吧,才我走时,不是让玉儿给你解了么?”
冷华庭气得对天翻白眼,花痴女,竟然对着别的男人也发花痴,丢下自己一个人傻子样的等她,回来还在自己面前眩耀,真是太过份了,看她一脸的调皮样,他就想去捏她的鼻子,无奈手被绑着,动不了,不由又吼了句:“快些过来给我换药,别磨磨叽叽的了。”
锦娘觉得逗得他也差不多了,笑着过来推他,两人便进了屋。
锦娘将火盘搬到他的椅子边,自己又如昨日一般,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他跟前,开始帮他解纱布。
四儿端了点心,又切了茶进来,见少奶奶和少爷两个默默地对坐着,少奶奶很认真小心地帮少爷解着纱布,而少爷……神情专注地看着少奶奶,那眼神……哪里如刚才在正屋时发气的样子?分明就带着柔情,还有一丝宠溺,对,少爷其实是很宠少奶奶的,虽然常常嘴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