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便微抬了头,咋看之下,觉得太子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却又想不起来,太子身材修长伟岸,相貌俊雅,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眼神看似温润,却又深遂凝重,眼底隐隐有股威严的霸气,令人既想亲近,却又不敢久视,且,那眼神还具有穿透力,似乎一下便能将人看穿了似的。看来,太子天生便生就一张帝王相,将来即位,定然也是个厉害的帝王。锦娘只是轻略的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睑。
太子也用探究的眼神看着锦娘,此女子长相一般,算不得很美,只是双眼睛极亮,神情也从容淡定得很,见了自己并不慌张,也无欣悦和崇敬,只是很平静淡然的扫了自己一眼,便收了视线,这让太子觉得有趣,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面对自己如此泰然女子,平日里所遇到的女子,不是惶恐拘谨,便是或热切,或含情,或拘礼刻板……总之,不会是她这样,既不为自己外表所动,也不为自己的身份所投……
“冷夫人,小庭可还好?”太子微笑地问锦娘,若在平时,他是不愿与一般的臣工之妻闲谈的,不知为何,他今日有了聊上几句的兴趣。
“劳太子殿下挂怀,相公他很好。”锦娘微躬了身子,态度恭谨地回道。
“你……又是来唱歌么?皇嫂,她刚才可是弹唱一曲呢。”冷清煜突然踱到锦娘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锦娘,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锦娘听了便皱了眉,微抬眸看了他一眼,便仍低下头去,像不认识冷青煜一样。
冷青煜立即觉得心里窝火得很,这个小娘子,每次看到自己都是这个嘴脸,自己在她眼里便如一颗尘埃一样,微不足道,又像是,一件陈旧的摆设,不值得她的目光多注视片刻,自己……有那么怂吗?
“孤有很久没有见到过小庭了,嗯,说起来,有几年了吧,小庭仍是那样美丽吗?”太子大步走进殿内,随意地问道。
锦娘听他这句话却觉得刺耳得很,冷华庭再是妖孽,他也是个男子,堂堂太子形容一个男子竟然用美丽二字,分明就是在讽刺冷华庭男生女相,那话里,就含有一丝轻佻的意味。
锦娘听着心里很不舒服,她也转过身去,仍是低了头,面对太子道:“回殿下的话,臣妇并没注意过相公外貌如何,只觉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太子听得微怔,这女子果然厉害,竟随口就将自己的刻意调侃给堵了回来,她是在说,她一个妇人都不曾关心男子的外表,而自己堂堂太子,竟然会拿一个男子相貌说事……嗯,小庭还真娶了个好媳妇呢。
“顶天立地啊,上回本世子在城东遇见华庭兄时,他可还是坐在轮椅上的,顶天是有了的,那立地嘛……哎呀,皇兄,华庭兄的风采,那可是绝世难寻啊,你多年未见他了吧,哪日约了他一同出游,你便可知,那是比九天仙女还要美上几分呢。”冷青煜就是看不得锦娘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上回在他府里时,她极力克制隐忍,就是对等郡主的无理取闹,她也容忍着,并不反驳,倒是得了个贤淑温婉的好名声,今天对着太子殿下,她倒是针锋相对了起来,他倒想看看,她能如何在太子殿下面前应对自如。
锦娘听了果然大怒,心底里猛地就窜上一股火苗,她抬了眼,冷冷地淡扫了一眼冷青煜,面上努力保持着平静,仍是微躬了身,对太子殿下道:“臣妇所说的顶天立地乃指男子个性方刚,品德端洁,气质雅淡,相公虽身有残疾,但心胸广阔,身残志坚,比之某些四肢健全,头脑简单,游手好闲,充傻装嫩之人自然是要好得多了,太子殿下,您说臣妇可有说错?”
冷青煜听了差点没有背过气去,锦娘可是正好拿了方才他在太子面前耍无赖的样子来骂他装嫩呢,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还骂他游手好闲,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不是猪么?
他瞪着锦娘,嘴张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被她的话堵了个满心,却又不知道如何回复,那样子,又气又急,额头青筋都暴了起来,看得一旁的上官枚和太子妃捂住嘴拼命忍笑,真是难得啊,向来只有青煜调侃别人的,哪知今天碰到硬茬了,被锦娘顶得说不出话来。太子见了也是想笑,看锦娘的眼神里更添了几份有趣,上官枚看时辰也不早了,而且,太子妃也累了半天,该休息了才是,便向太子和太子妃行礼告辞,锦娘忙也跟着行礼。
太子见太子妃了着实疲累了,便点头允了。
冷青煜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还想刺锦娘两句,偏生她们要走了,他脑子一激凌,便对太子道:“臣弟也回去了,皇嫂好生休息,过些日子再来望皇嫂。”
太子妃倒是觉得好笑,故意说道:“下回青煜换一个借口到皇嫂的内殿里来吧,可不能再装嫩了哦。”
冷青煜刚提起的步子被太子妃说得一顿,背都僵了,气鼓鼓地回了头对太子妃道:“下次我装老成,总可以了吧,皇嫂,你也合着她来编排成臣弟?”
太子妃听了捂嘴猛笑,太子见了便笑道:“唉,反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装来装去,也不会有什么新意的,爱妃,你还是别存太大希望的好。”
冷青煜见太子夫妻二人同时调笑他,气得一跺脚,返身就走了。
此时,锦娘和上官枚早已走出好远,他一时气愤不平,只想再要教训那让他出了丑的小女子不可,提步便追,一转弯,见了丽嬷嬷正带了锦娘要出前殿,他大步跨了上去,一脚正好踏在锦娘拖地而行的雀展屏式的裙下摆上。
锦娘哪里注意到身后,正好要下殿前石阶,身后突然被扯住,稍一用力,便听得一声清脆的裂帛声,身子也向前一倾,踩住自己的前裙就向前摔去。
冷青煜不过想要恶作剧一下,见她的外衣被自己踩坏,正暗自得意,便看到她小小的身子正向石阶下摔去,心中一紧,也不及多想,便跃向前一大步,伸手及时地抓住了锦娘的后背,将她一把扯进自己的怀里。
一垂眸,看到锦娘吓白的小脸,还有那如小鹿一般惊慌无助的眼神,淡定也好,从容也罢,全都在她眼底消失,此刻只有惊瑰未定,只有茫然失措,莫名的,他心里升起一股疼惜来,好奇怪,他明明就很恼她的,这会子却很想要安抚她,想将她眼底的惊惶和无助会都赶走。
软软娇小的身子半依在他的臂弯里,什么温香软玉,什么娇弱无骨,全不能形容他怀里此刻这个小小的娇躯,他突然很依恋这一刻的美好,很不愿意放开她。
正楞神时,脸上遭了一记响亮的巴掌,锦娘自他怀里挣扎站起,一扬手,便甩了冷青煜一巴掌,小心地向一边移开几步,骂道:“神经病!”
上官枚和丽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连番变故弄得目瞪口呆,丽嬷嬷心细,一瞥眼,看到地上锦娘被撒扯下的一块衣摆,拾了起来,对冷青煜摇了摇头道:“世子爷,这回奴婢也不帮你了,这样也太失体统了。”
上官枚见了也是对冷青煜道:“煜哥,你如今可真是越发的活回去了,怎么像个孩子似的,怪不得弟妹要说你装嫩了,你就不能沉稳一些么?”
没一个人责怪锦娘打了他,他堂堂一个男子,长这么大,除了娘亲,还从未有女人敢打过他的,他刚才明明是去救她的,她怎么能够打他,还骂他神经病……有这种病症么?
还有,他哪里装嫩了,明明是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而已……
冷青煜捂着被锦娘打红的半边脸,楞怔地瞪着锦娘,一瞬不瞬地看着,似要自她脸上看出一丝不一样的情绪来,可是,锦娘自打了他一巴掌,骂了他一句后,便理都不理他,接过丽嬷嬷手里的衣摆,低身福了福,道了谢,好在是冬天,衣服穿得也厚,坏了一件只是有损仪容,却不会太丢丑,一会子四儿和侍书两个自偏殿转了出来,四儿手上拿了大绒外披,见锦娘一身狼狈,在太子府里也不好过问,忙上前来帮她披了,扶着锦娘上了回府的马车。
冷青煜直到锦娘小小的身子消失在前殿的拐角处,他才渐渐地回神,一伸手,意外地看到自己手里竟然抓着一根珍珠项链,好像是她身上戴着的,刚才自己心急,一下抓住她的后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