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下午,辛达尔来到省立医院消化肿瘤科的病房,4点钟是探视时间。
苏晓年住的是双人间,另一个床位住的是一位看起来六十多岁的大叔。辛达尔走进病房的时候,大叔正在做着伸展运动,看起来状态不错,应该是快出院的或者来做化疗的病人。伸展运动的大叔见辛达尔来看苏晓年,笑了笑,对苏晓年说他到隔壁找病友下会儿象棋便带着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离开了病房。
辛达尔拉了把椅子在苏晓年旁边坐了下来,苏晓年还只能靠在病床的枕头上,“你怎么样了?还疼吗?”
苏晓年伸手要从病床边桌上给辛达尔拿瓶水,辛达尔见状自己伸手去拿了然后又坐下,“我没事儿了,伤口早不疼了,就是还有点儿虚,需要养两天,估计这礼拜就能出院了,没事的。”
辛达尔没有打开自己手里的矿泉水,只是那么握着,“怎么,探视的时间,你爸妈没来吗?”
苏晓年笑了笑,“你不是说你要来看我?所以我就跟他们讲让他们今天不要来了,本来我也没啥事,他们来了也只能坐坐而已。”
辛达尔轻轻叹口气,“唉,你妈妈知道又是因为我所以她不能来看她的宝贝儿子,又要难过了吧。”
苏晓年知道辛达尔在担心什么,“我妈要是知道你来看我,肯定在门口等着见见你呢,她那么喜欢你自然是希望见到你的。那天我手术完,我妈说你有事没来,是林征在外面一直陪着他们,那语气里,是失落呢!”
“我来了的!”辛达尔想让苏晓年知道自己不会那么不在意他的手术,“只是,我只是在外面,麦当劳里,等你的消息。”
苏晓年伸手拍了拍坐在椅子上的辛达尔的膝盖,并没有再说什么。本来,苏晓年就不是很擅长讲话的人,在辛达尔和林征面前,苏晓年已经说的算很多的了,相对于在别人那里。
辛达尔则是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用手指抠着瓶子上的包装纸,她很想讲这几天自己的痛苦,自我怀疑的那些,但是,见到了苏晓年,看到了他虚弱的样子,辛达尔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说自己的话,太自私了。
“那你,有没有跟你的主治医师谈过,他怎么说你的手术,后面还需要治疗吗?我是说,化疗什么的?”辛达尔憋了很久还是想问问苏晓年他的病情。
苏晓年推了推自己的鼻梁上的眼镜,“病理报告我已经看过了,虽然有点儿复杂,但是手术切除的很干净,胃嘛,延展性最好的器官了,切的剩一点儿也能慢慢恢复一些正常的饮食消化功能的。后面,还是要化疗几个疗程吧,不过我就在医院上班,来化疗也方便不是。”
听到苏晓年说着宽慰自己的话,还夹杂着蹩脚的开玩笑的语气,辛达尔感觉有些心疼。在辛达尔心里,苏晓年就好像是自己的一部分,因为有些东西即便辛达尔没有说出来,苏晓年也能明白那是什么。就像现在,苏晓年知道辛达尔有心事,但又担心自己,所以会尽量详细的把自己的状况讲的轻松一些。看着这样的苏晓年,辛达尔忽然很想哭,她不知道自己这两天怎么了,好像自己的情绪变得浓烈,辛达尔又使劲掐了掐矿泉水的瓶子,来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在苏晓年面前表露。只不过,那矿泉水瓶子发出了清脆的被掐到的声音。
苏晓年看了看辛达尔掐矿泉水瓶子的手,用力的有些红,又看了看辛达尔的面孔,“说说你吧,什么时候跟林征结婚啊?我妈跟我说那天他们在手术室外面等的时候,林征可是跟我妈讲了,只要你松口,立刻就把你娶回家呢!”苏晓年不知道辛达尔的情绪是不是因为林征引起的。
“我还不想结婚!”辛达尔听到结婚这个话题,本能的就是拒绝,可是,就在她脱口的那一瞬间,她想起之前的那个清晨,林征的那个背影,她的结婚的冲动。这种感觉很奇怪,辛达尔觉得自己好像有两个自己,一个是本能的拒绝,一个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的。
“为什么不想结婚?不要跟我说你不喜欢林征,不想嫁给他!”苏晓年能感觉到辛达尔对家庭和婚姻的回避,只不过,他还是希望辛达尔能够有个属于自己的稳定的家。
“不是,可能,可能我的性格,不适合结婚吧,我不知道,又或者,我在怕些什么吗?林征他很好,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说着说着,辛达尔好像自己也说不明白,她感觉更加的沮丧了。
苏晓年撑着身体坐直了一些,“上学的时候,我们宿舍有个同学说,如果可以二选一的话,是当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还是当一个‘悲观的乐观主义者’呢?他说,‘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每天看着都挺开心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其实,内心的骨子里是悲观的,对世界是无望的。而‘悲观的乐观主义者’呢,总是看起来很多的忧愁,很多的担心,还有些退缩和保守,但在他们内心里,是安全的,笃定的。”
说到这里,苏晓年就没有再说了,他看着辛达尔。辛达尔本来还以为苏晓年会继续说他们当年探讨时他的答案呢,但发现苏晓年停了,于是便猜测,“你是想说,我是什么?‘悲观的乐观主义者’吗?还是‘乐观的悲观主义者’?”
苏晓年笑了,“我想说,在我看来,你是一个‘乐观的乐观主义者’!”
“什么?你说我乐观?还说我是乐观主义者?你在想什么?”辛达尔被苏晓年的话给逗笑了。
“你怎么那么确定,我说的不对呢?”苏晓年狡黠的眨眨眼看着辛达尔。
辛达尔不说话了,她在想苏晓年的话,自己,“乐观的乐观主义者”?真的吗?想了一会儿,辛达尔看着苏晓年有些执拗的问道,“那你呢?你是什么?”
“我啊,当时,在宿舍大家讨论的很激烈的时候,我就说了一句话便让所有人结束了讨论。”
“你说了什么?”
“我说,乐观还是悲观,是性格,是写在基因里的,科学研究,那是在某某基因链条的某某段里的。”
“我的天,你可真行,真的,你就是个话题终结者!”
说着,辛达尔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离开苏晓年的病房之前,苏晓年对辛达尔说,“我知道你有你的心事,女孩子嘛,有些想的也不好跟林征和我这些大老爷们儿说,辛达尔,你可以去找找叶子,跟她聊聊可能会让你感觉舒服一些。”
听到苏晓年的建议,辛达尔认同的点点头,然后摆摆手便离开了。
看着辛达尔离开后空空的病房门,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其实,我是悲观的悲观主义者。
本站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