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道:“自然有区别的!他们的魂魄,此刻说不定就在天上看着自己的身体。咱们轻点埋,慢点埋,让他们多看看也好。”
辩机哈哈大笑,可可恼羞地瞪他一眼,道:“笑什么?难道不是吗?你再笑试试?”伸手去摸背后的刀。
辩机立时收敛笑容,正色道:“很是,很是,你说得对!”再推土时,果然慢了许多。
可可看着他,迟疑的后退一步,“嗖”的一声拔出弯刀,脸色苍白,道:“你功夫那么好,见我动怒,心中一定在笑我不自量力,对不对?你一定还在笑我!”
辩机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小妹妹,我确实在笑……笑我枉自号称看破,竟然还讥笑如此真挚的语言……哈哈,哈哈,辩机呀辩机,你真是傻得可怜!”
可可见他神色肃穆,不像是在说笑,自己动不动就拔刀子相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正踌躇间,忽然反手一抓,抓住一个身后飞来的事物,凑到眼前一看,却是一块小小的玉佩。
可可道:“阿柯,你是不是想我替你埋了?”回头看去,见阿柯并不答话,只懒懒地挥挥手。
可可冷笑道:“哼,人人都会指示……算了,就当是我做件好事。”
转头看时,却见那边辩机手脚伶俐,这么一会儿工夫,已推了一半的土进去了。可可慌忙抢到坑边,拿出一条丝巾,小心地将玉佩包了,塞到段念与段夫人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低声念道:“段夫人,段大侠,这是阿柯送与你们的,可……可要收好啊。”坐在一旁,看着辩机面色自若的将土推进去。
她看着包着段夫人与段念身体的白布一点一点被褐色的泥土覆盖,开始还能见到他俩握在一起的手,后来手不见了,再后来夹在双肩之间的玉佩也不见了,终于,最后一坯土下去,两人的头也一起消失不见。可可没由来得心中悲苦,突然感到世间万物,终究都会归于这褐色的泥土,而面对这一刻时,该是何等的孤寂无奈。
她禁不住鼻子一酸,险些垂下泪来。
辩机填好土坑,又到四周转了一圈,找些石头来,围着坑圈了一圈,权当墓碑。干完这一切,拍拍两手,便悄无声息的站在一旁,看着坟头,嘴角带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阵,突然开口赞道:“好一座孤坟!待到来年,荒草野花插满坟头,又有谁能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位名动江湖的刀客,与一位手无缚鸡之力,却凭一颗心同样名动江湖的奇女子同眠于此?哈哈,罢了,罢了。红颜化做白骨,英雄归为泥尘,惧什么生之苦,死之悲,谈什么聚之欢,离之苦,无形无相,天地悠悠,何其快哉!”
阿柯四下里摸了一摸,选了块厚实敦厚的石头,掂了一掂,冲着辩机脑袋扔过去,砰的一声,正中后脑,叫道:“和尚,做点法事来看。”
辩机并不回头,闭了眼,贪婪的吸一口气,仿佛这寒冷潮湿的空气有醉人的花香一般。过了好一阵方道:“小兄弟,你拿石头砸了我两次头,我都没避开,知道是为什么吗?”
阿柯心中烦闷,此时正是看谁,谁就不顺眼的时候,便道:“我哪知道?想是你正在练什么铁头功、秃头功之类,谁砸你脑袋,你都暗自高兴吧。”
辩机微微一笑,道:“非也,非也。乃是因为你都是用心砸的。对于别人用心做的事,无论是什么,好的也罢,坏的也罢,在我眼中都是一样,带着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气,弥漫在天地之间,动人心魄。而且我也很好奇,想要看看隐藏在后面的心究竟是怎样的?”
阿柯恼道:“和尚,你失心疯了吗?这穷山僻壤的,哪儿来的什么花香?又什么用心不用心?别、别人用心拿刀子杀你,你是不是也开心得很?”
辩机道:“开心吗?我不知道。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认真要杀我。或许真有人要我命的时候,我会开心也说不定。”
阿柯道:“废话少说,快做场法事来看看。”
辩机摇头道:“不会。”
阿柯道:“你不是和尚吗?法事都不会做,那化缘、念经这些你会不会?”
辩机道:“你说对了,我不是和尚。刚才我已经跟你说了……”
“是是是,你只是碰巧脑袋是秃的,而且又碰巧有几个戒疤,根本与和尚无关,是吧?”阿柯抢白道。
辩机回过身来,头一次正视阿柯的眼睛。他依旧笑容款款,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刮过他身边,吹得他的长袖猎猎作响,他却像根石柱般纹丝不动。
阿柯隐隐觉得,寒风刮到辩机面前时,竟似自动一转,从他身旁掠过——凭什么吹到自己身上时就吹得这么带劲?
“你牛个什么劲?”他忍不住傻傻地问,“好像风都怕了你?”
辩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阿柯,似乎见到一件极为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