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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瞪的如铜铃似的,不敢相信这憨头憨脑的家伙竟然大胆如斯。阿柯一张小脸扭曲变形,张口结舌,也是说什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在这生死关头,还犯下如此拙劣的蠢事——难道现在还敢公然老着一张脸,却露着少年坚实的身体,大咧咧的跑出去不成!
剎那间,房间里静得可怕。
第二章 血杖
雾气渐渐散下来了。
山谷中的小镇,每到这个季节,不是雨就是雾,不是雾就是雨,两兄弟连番登场,日日如斯。生活在这里的人,也早已习惯时刻带着蓑衣、斗笠。
此刻,混乱的夜风簇拥着苍茫的白雾,从山谷的各个不为人知的阴森之处,悄然升腾而起,翻滚着、蜷曲着,慢慢地爬过一座座小丘、绕过一排排古树,向着小镇笼罩下来。不一会儿,小镇那上下纵横的石阶、错落有致的土石房子已被一层层、一道道的隔离开,远远近近的灯火也渐渐模糊起来。谁要是现在还在屋外,准沾湿了衣裳。沾湿了衣裳,就是刺骨的冷。
街面上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汪老板再想揽生意,也知道冬天夜里的寒气可不是闹着玩的,便叫伙计关门闭户,每桌都上了滚热的茶水,并在堂中支起一个铜盆,生起炭火,更有汪老板新收的丫头夏莲,盈盈的依着火盆站了,软言细语说唱起来,听得众人一迭声的叫好。一时间大堂中温暖如春。
“咚……咚……咚……”
忽然,从门外隐约传来一阵拐杖拄在青石板上的敲击声,缓慢,沉重,但却一声接着一声,极之规律,且毫不迟疑。
靠窗坐着的庄稼汉子脸上神色毫无变化,只是随着那拐杖声音一下下接近,握着酒壶那只手似凝在半空,纹丝不动,左手拿起筷子,大口吃起还未动过一口的饭菜来。
落魄书生依旧大口吃饭喝汤,似乎好久都没吃过一餐饱饭似的,吃得啧啧有声。汤水饭粒粘在嘴角,就顺手一抹,抹得袖子上油腻不堪。
那对夫妻听到拐杖声,不约而同放下碗筷。女的尚能神色自若的喝茶,那秃子一脸紧张神色,右手微微伸进衣服内,不时抬头望一眼店门,又慌乱的埋下头,显是心中忐忑不安之至。
只有伦家四少爷与众家奴们根本就没听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猜拳喝令,外带与夏莲眉来眼去,不亦乐哉。那夏莲容貌虽普通,却生得一双凤眼,本是风尘出身,见到伦四爷衣冠华贵,秋波就止不住的往外送。伦四爷对漂亮女子见得多了,可这夏莲别具一番山村风味,不禁食指大动,看得有些魂不守舍。
拐杖声近了。
庄稼汉子停了筷子,慢慢放下酒壶,依旧低着头,看着桌子发呆。恰逢此时夏莲刚唱完一首风月小调,正自清着嗓子,那落魄书生忽然端起一杯酒,站起身来,向着四周团团一揖,口中道:“各位乡亲,搅了诸位雅兴,小生在此先赔个罪了。”头一仰,干净俐落的饮完了手中的酒。
伦四爷正起劲为夏莲鼓掌,见那书生出来搅和,顿时怒火万丈,喝道:“爬一边去!什么东西,也敢来搅老子雅兴?”
众家奴齐声吆喝怒骂,更有数人端起酒杯直砸过去。那落魄书生自是一笑,酒杯砸在身上也浑然不觉,转身坐下了。伦四爷转向夏莲,双手乱拍,笑嘻嘻地道:“唱得好,唱得好!”
自有识趣的家奴跟着吆喝:“歌好,人也好!还不过来,我们四爷有赏!”
汪老板背对着伦家一伙,拼了命的挤眉弄眼,要夏莲赶紧过去侍候着。夏莲扭捏两下,终于轻移莲步,一歪三斜地走到伦四爷身旁,娇滴滴地道了个福,道:“四爷……就知道欺负我们女儿家……”
就在此时,“嘎吱”一声,店门被人推开一条小缝,待得一会,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一股大力推得两扇漆朱木门飞腾起来。冬夜里清冽的寒风顿时肆无忌惮闯了进来,吹得正在温柔酒乡徘徊的人都是一个机伶。
伦四爷对着大门坐着,正端着一只酒壶,咧着嘴笑,眼瞧着那两扇门翻滚着飞到那对夫妻的桌子前,夫妻俩一人伸一只手,毫不费力的一托,门便越头而过,眨眼的工夫已撞到面前。他刚来得及吼一句:“谁他妈……”话音未完,“乒乒砰砰”一阵乱响,桌椅翻腾,菜盘纷飞,伴着家奴们的鬼哭狼嚎,以及夏莲那尖得直刺云霄的惨叫,伦家四爷就这么消失在一堆残渣废屑之中。
一旁侍候着的汪老板被那巨大的冲力冲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全身肥肉如筛子一般抖个不停,头脑一片混乱,只觉眼前白光飞舞,耳边“叮叮当当”一阵刺耳的金属交击之声,跟着有人长声惨叫。他心中狂跳,只想“山妖来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下翻过身来,手足并用,便向茅房方向爬去。
忽然身后呼呼声响,汪老板不及回头,有一事物已从天而降,结结实实摔在他眼前,待定睛看去,却是那秃子的身子,只是脑袋已被人齐脖子根砍去,胸前肩头全是血,腰以下也无影无踪,肠子拖了一地,手脚兀自颤个不停。汪老板顿觉裤裆一热,嘿嘿傻笑两声,头一歪,昏死过去。
“你叫什么?”
“阿……阿柯……”
“哦,阿柯……你不是在玩笑吧?”
“这、这种时候了,”阿柯鼻涕眼泪一起下来,哽咽道:“谁还开得起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