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世纪,匈牙利乃至整个欧洲最伟大的祭司名叫安诺斯。他一生极为风光,享受了人间最高贵的待遇和最豪华的享受。但凡这样的人,都舍不得进入轮回无常的下世。他未能免俗,希望可以使自己的生命永生。
在穷经皓首十年之后,安诺斯找到了一种古老的方法实现自己的梦想,那就是悬神借生。本来他准备在自己死后等待若干年才复生。结果出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厄斯特拉夫人是正统吸血鬼的后裔,能够使用时间旷野,灵机触动之下,他独创了更有效的借生方式。利用时间旷野寻找到自己在现世的转世之身,以悬神引控制他们的身体,直到那一世的生命可以延续过来。厄斯特拉所渴望的,本来就是保持青春而此生不死。一拍即合。两人开始了三十七年之久的寻找转世人身和悬神借生的过程。
现代的两个人被先世的元神操纵,只等控制程度日深直到完全受辖。但是在开始阶段,他们各自的元神没有全部消散,还是会起一些作用。我插话:“那罗伯特是真爱吃三明治,和史密斯是这辈子的恋人吗?”
厄斯特拉老脸上竟然闪过一丝黯然:“不止今世,不止,不过,都过去了。。”啊呀,莫非这两个人有一腿?因爱成仇?互相猜忌?大打出手?同归于尽?写成戏剧题材,绝对把“西贡小姐”挤下四大歌剧的排行榜去。
她继续说:“悬神借生要利用悬神引的力量,而悬神引来自血之菁华,今天晚上,本来就是最后的仪式,当处女的血流泻出来,让我们沐浴其中的时候,罗伯特和史密斯在你们这一世的生命就结束了,代替他们的,是来自十六世纪伟大的伯爵夫人和祭司。之前我还以为是他不再爱我,想用诡计欺骗我独自转世。结果,结果~~~”
她沉浸进入了自己的世界,绝望眼光投向空中烧尽了的那座城市,哀伤的说:“我的一切梦想都破灭了,安诺斯的也破灭了。他没有死,一定是他不甘心,驱火来报复。”
我听了就有气:“破灭了好,专会害人,哼。对了,那些到处跟着我们家人不放的手啊头啊什么的,是不是安诺斯那混蛋干的好事?”
厄斯特拉点头又摇头:“那是被悬神引已经控制住的身体部分自主的行动,元神与宿主融和过程中,常常会出现这样各自为政的现像。可能你在他们面前现过形,他们来探测一下。”
身体各自为政,有意思。万一嘴巴要吃饭,屁股要上洗手间,这卫生问题怎么兼顾,可还真有点考人呢。
那栋房子仍然飘荡在半空中,不过已经是一片废墟了,这是安诺斯数百年前的妄想在今日的纪念,毁灭在虚空里,也是应得之所。那崩散焦黑的门窗摇落着,尘烟四处弥漫。我走过去检视刚刚救回来的那些人,没有罗伯特,也没有史密斯,更没有里奇太太。应当是已经散形了。
狄南美闲闲跟着我过来,一路走一路自己发笑。我白她一眼:“笑什么?”
她深深的望着我,摇摇头;“猪哥,我真不知道,你这种个性是好呢还是坏呢。”
奇怪,怎么突然和我的个性拉上关系?
我指指自己:“我?”
她意态悠然:“那个几百岁的老太婆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
我顿时皱眉头:“你说她骗我?可是听上去很合情理啊,而且她那么怕小破。”
南美脸上有奇异的表情:“猪哥,你真的没有发现吗,厄斯特拉是怕小破,可是她更渴望小破。你知不知道破魂的血多么有价值,连我有时候都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破魂的血?我突然想起来江左司徒,以人类之身,拥有无法测度的神秘力量,他曾经告诉我,他是由破魂与食鬼的血液饲养长大的。
一念至此,我赶紧飞脚回去从辟尘手里把小破接过来。仔细看看他,还在睡。小孩子睡性是大一点,不到明早七点半,怎么也不会醒的吧。念叨的时候我眼角余光扫过地上的厄斯特拉。她正直勾勾的盯住小破,眼神和跑到非洲玩了三个月后饿着肚子回来的南美一摸一样,饥渴得立刻就要烧起来。她刚才表现得那么夸张的恐慌之色,可能倒有一半是在掩饰。我当下就琢磨是把她提起来暴打一顿过瘾呢,还是让她穿个小三点去墨尔本街头裸奔比较解气。
天色有点透亮了,我估计很快就有人会来接那些参加宴会的宾客。我们应该走了。否则被人看到这一幕,又要花好大功夫消除人家记忆,万一不慎消得动作大了点,墨尔本就要出现很多无家可归的人,苦苦思索自己到底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带上厄斯特拉这个大包袱卷,我们一行人穿街过巷,很快回到了我住的地方。刚刚到达住宅区外两公里,南美突然停下脚步来:“不好,气味不对,猪哥,有东西在你家。”
有东西在我家,意思可能是清洁情况会受到破坏。辟尘一听大急,撒腿往回赶,遥遥看到好好的房子矗立在那里,安安静静的,门还保持着他出来的时候半开的模样。他回头叫我们:“没事啊,狐狸疯了,乱吓人。”
话音未落,一道黑气从我家的屋顶冲天而出,在光色朦胧的半空渐渐弥散开,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头。黑影里发出沉重的呼吸声,突然说起话来,声音尖细而单调:“玄狐,人类,啊,这是什么,犀牛吗?厄斯特拉。”
厄斯特拉张大眼睛,狂喜的锐叫:“安诺斯,你没有死,你没有死,我错怪你了。太好了,请把我救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