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除夕后宫守岁是分开两宴,上皇、太后、皇上皇后和皇子公主们,并忠顺亲王和王妃都在宁寿宫守岁,而合宫妃嫔们则由皇后宫中的女官嬷嬷们主持,吴妃周妃带领着,在长乐宫偏殿开宴守岁。
于是皇上先服侍上皇去前朝接受大臣们的朝拜,回了后宫,还要到宁寿宫继续服侍上皇守岁。所以说今上这个皇帝当得不得不说是十分憋屈。在前朝服侍老子也就算了,到后宫还不能在小妾们面前当大爷去,得继续服侍他老子。
皇后也是如此,正殿给诰命们赐完宴,还要马不停蹄的跑宁寿宫孝顺去。她比皇上好一点的就是太后不跟着她一起见诰命夫人们,好歹有一半儿是自己当家做主的。
然而皇上皇后彩衣娱亲时面上一点看不出来不情愿,反而一言一行都孝顺极了。虽然规矩是一团乱,但宁寿宫内还是祖孙三代其乐融融。
长乐宫偏殿内,虽说是吴妃周妃领着嫔妃们守岁,但她们二人也不过是应个名儿,一应的事体自有长乐宫的女官负责,只不过皇上皇后都不在,妃嫔们没了争奇斗艳的对象,也能稍稍松快些,不爱惹事的的稍稍自在些,憋得很了想说话的也能放开了些。
皇上皇后虽不在,但两个主位还是摆着,桌上酒菜俱全。下首左右吴妃周妃分坐,吴妃的下首就是贾元春——现在她已经是正四品贾昭仪了。
贾元春的气色与八个月前相比,已经大有不同了。皇上的宠爱,玉粒金莼的滋养,下人的精心侍奉让她现在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加之元春本就生得很美,心内一满足,容貌自然更上一层楼。今日又是除夕守岁,按品装饰起来,虽华丽不能与吴妃周妃相比拟,但是因着苏皇后不在,论起颜色来也能拔得妃嫔中的头筹了。
吴妃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就算坐了诸嫔妃之首的位置,也不多言,祝完三遍酒后并不与人多交谈,只偶尔与元春说个一两句话。元春听了都恭敬回话,神色上并没有一丝不敬。
倒是周妃和身边的何昭容(原来的何梅露何嫔)说笑个没完。何昭容也是从潜邸就开始侍奉皇上的老人,家世虽然不高,但也是正经大选选出来,赐给当时的皇上做侍妾的。因此容貌才行自不必说,也是拔尖儿的,只是运气不好,没有子嗣罢了。入宫后一直住在周妃的偏殿里。
周妃看了看元春,眼珠子一转,说话的声音便大了些:“何妹妹好歹也侍奉皇上三四年了,怎地如今还比不上人家后来的了?”
何昭容笑道:“娘娘说笑了,嫔妾家世低微,服侍皇上几年寸功未建,能得今日的位分已经三生有幸,不敢有所不满。”
周妃便笑道:“所以说有个好祖宗是好。人家也是寸功未建,没有一儿半女,才侍奉半年就成了九嫔之首,倒把你个先来的排在后头,你可是我宫里的人,好歹也给我争气些。往后人家说起咱们昭阳宫,我也好面上有光啊。”
何昭容只得答道:“是妾身不争气。”
吴妃这时抬头道:“周妹妹,好歹也是在长乐宫里,你安生些罢。除夕守岁,大家和和乐乐的,岂不好?何必又说这些。”
周妃站起来,转过吴妃这里,亲亲热热拉着吴妃的胳膊笑道:“好姐姐,咱们两个一同服侍皇上也七八年了,姐姐怎么宫里得了新的妹妹,转头就把我这旧妹妹抛到后头去了呢?”
吴妃无奈道:“你如今是正二品妃位,一言一行都要做诸位妹妹的表率,别和小孩子似的了。”
周妃撒开吴妃的胳膊,笑道:“现在还是姐姐和我做表率,只是我也没那么好的祖宗,不能到娘娘们面前为我破例的,也不知过得两年还是不是咱们两个做这表率了。姐姐还不许我过个嘴瘾么。”
吴妃只得道:“随你,随你。”
元春听得满脸通红,但是因周妃并没指名道姓的,也不好站起来辩驳。辩驳也无法可辩,不管是自己入宫做女官还是成为妃嫔,确实都是看着祖父的面子。
就算元春觉得皇上是真心宠爱她,她总不能当着大庭广众说自己得宠不是因为祖父,而是因为皇上真心喜欢吧?这才是真的缺心眼呢,因此也只能沉默不言。
周妃说完这几句也就不说了,竟回到坐上安心吃起酒菜来,一时又与人说笑。她是宫中仅次于皇后和吴妃的高位妃嫔,底下的宫嫔就算不奉承她,也不敢得罪她,所以过不了一会宴上又是欢声笑语,歌舞升平。
见周妃找人说笑,不提这事,众人也都把此事掀开不提。只元春终究是心情难以平复,一晚上不过强打精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