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出的理由也相当有说服力,世子爷顾淮安是掰着手指头往数,都排得上号的钟灵毓秀般的人物。
世子爷顾淮安年少成名曾用了伪名下场科举,年仅十六高中会元被钦点为状元,名声显赫。京城中都猜测他会去哪个权利要害之处,结果他不声不响去了沿海儋州,从五品司州做起。儋州苦寒,百姓保守僵化且受天灾之苦,常年需朝廷补贴,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
若不是安王的稳稳当当握着军权,他们都快以为顾淮安被皇帝厌弃。可当他们再听说顾淮安的名字时,是在儋州送上来的折子上,讲述当地的建设与作物的转变,连同送上来的是儋州新制作出来的风味海产品和收上来的大笔赋税。
这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乃至于年仅二十顾淮安从地方调任到京城时,都有种“果然如此”的微妙感。
可就在顾淮安如今,即将调任工部侍郎时,他却意外惊马,自此双腿残废不得不终日与轮椅为伴。天之骄子沦落成做轮椅的废人,最高兴的就是夫人。
现下安王下落不明,夫人还想着替世子爷选通房丫鬟,这能有什么好事?
不过又是上面的神仙打架,底下的小鬼遭殃罢了。
只是这种话她一个下人不好轻易开口,想了想之后便问秋微,“只有你一个人吗?还是几个人一起?几个人倒是不怕,只是换个地方当差。”
秋微擦了擦眼泪,“这次去的人还有言溪、陆茵。”
言溪和秋微的家境差不多,娃娃脸瞧着一股幼态,很是讨喜。陆茵同她差不多,前几年才被卖进府里,靠着手艺在厨房那边当差,是个出了名的冷美人。
看来人选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什么样子的风格都有,似乎就是盼着世子爷能宠幸一位,早早繁育子嗣。
一瞬间,她后背开始寒毛倒竖。
夫人的意思她都能猜出几分来,世子爷岂能不知?世子爷清楚之后,又该怎么去对待送过去的丫鬟?这分明是才入秋,暑气未歇,一股寒气却涌入心头,叫她忍不住将秋微揽得更紧些。
秋微没有察觉到她起伏的心绪,眼泪似不断线的珍珠往下掉,“若若,我该怎么办。世子爷捉摸不定,听风院的下人没的没,被发卖的发卖,留下来几个人?我是没有那份攀龙附凤的心思,可我还想平平安安等到被放出府去,如今却成了这样的情况。”
听风院如今和龙潭虎穴也差不了多少。
姜若心里也难受,思来想去说:“要不,叫蒋嬷嬷求求夫人?”
“求过了,没了法子。”
她看见那个原本伏在自己肩头哭的小姑娘直起身,水生生的脸上多了要哭不哭的笑容,让人看了心里都难受得紧。
她下意识要去扶秋微,秋微却朝着她摇摇头,捂住发红的双眼。
半晌,她的双肩垂落下来,要哭不哭道:“我原是以为我是不同的,会比旁人幸运很多。可也认清了,这才是命,做丫鬟的命。”
主子让你死,你半刻都不能活着。
这就是作为一个丫鬟的命!
她心就像是被人一把抓住,唇瓣上下翕动,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因为她同样也是个丫鬟,甚至不如家生子的秋微,只是因为女工过得去被卖入府中的。
她还记得在她被人牙子带走的时候,妹妹抱着她的腿哭着说不要。娘亲狠下心将妹妹扯开关进屋子里,抱起她穿过一条细长狭窄的巷子。
那时候天才蒙蒙亮,娘亲摸黑往她嘴里塞了块饴糖,哭着一遍遍摸她的脸,说:“若若,不要怪娘亲,不送你走的话我们都活不下去。安王府是个享福的地方,你在里面好好当差啊。”
娘亲也没有说谎,娘亲生了重病,需要用银钱去买珍贵的药材养着。家里的银钱见底了,娘亲活不下去,妹妹也活不下去。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饴糖,那种甜蜜的滋味顺着喉咙往下却成了苦的。饴糖怎么会是苦的?望着黑得望不到尽头的巷子,她不相信地一点点吮吸着,却全都苦味。
被人牙子带走时,她摸了摸脸才知道,原来是眼泪流到了嘴里。
她被卖进了安王府,有了崭新的衣服和稳定的活计,靠着月钱和帮人做的绣品得到的铜板让娘亲和妹妹也能活下去,她甚至内心有过满足。
可现在她才知道,丫鬟不过是可以随便安排的物件。
现在是秋微,下一个会不会是她?秋微还有娘老子能帮着说话,那么她呢?
几年前吃到的糖块现在卡在她细细的喉咙里,叫她难受得紧。
她也只能安慰自己,她已经攒够了钱,再熬上半年她就直接能出去了。抱着这个念头,她不敢难受太久,将秋微哄着睡下之后,就坐在绣架前。
可这针却怎么也落不下去。最后叹了一口气,收拾好东西之后,赶在院子的门落锁之前出去了。
算算时间,上次抓的药娘亲应该快吃完了。她这段时日接了不少手帕的活计,比之前多攒了一两银子,说不定还能在买药和买粮食剩下来之后,再买一匹布料给妹妹做身新衣裳。
她仔细计算着花销,低头躲过地上一团团分不清是什么的脏污,免得隔日回去又要被管事嬷嬷数落。在走完长长一条窄巷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抬头却发现一位原本不该出现的人站在门口。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