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瞒着这么长时间让他扬子江周围走一遍,已经是出乎意料了。
姜若原本对这些没有多少概念,总觉得这些斗争离自己很遥远。就算听过那些高门大户手段腌臜,但是她几乎是在安王府生活,身边最多就是下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从未涉及过人命。
可经历过追杀以及世子爷这一路上有意无意地灌输,她也明白世子爷在做是一件牵扯大多数人利益、甚至能让人抄家灭门的事。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在这种利益和生死面前,多少人会杀人越货铤而走险。
她不过就是个边缘角色,尚且要担心出入的风险,那么世子爷呢?
心像是突然被一只大手攥紧,她跟着也就紧张起来,像是自我欺骗一般问:“但是你应该会没事吧,京城中还有安王盯着,还有太子爷,还有皇上。他们总不敢惹到这么多人吧?”
顾淮安眼见着她从沉闷的情绪中走出来,转而担心起他来,觉得好笑之余,心上就像是被根羽毛轻轻挠动,有片刻的心跳失序。
他忍不住将人抱进怀中,捏了捏她的脸。
小丫鬟其实不胖,甚至还是偏瘦的那种,不过脸颊上有些软肉,触感极好。顾淮安想到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猫,猫被养得精致,皮毛油光水滑,最爱凑过来呆在自己身边让他顺毛。
虽然捏姜若的脸同给小猫顺毛的手感差不多,可猫不大会有自己的脾气,姜若却有。
姜若不大明白为什么在谈论这么严肃的事,世子爷会突然开始捏她的脸颊。她企图反抗,想要问问情况,那怕在知道结果之后心里会担忧,她也想要清清楚楚。
“世子爷,我是认真的,他们不敢的对不对?”
男人仍旧没有回答,纤长的手指夹着她脸边的软□□不经心捏着。
这有什么好捏的。
她着急又生气,也想捏男人的脸让他知道被捏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只是双手刚放在男人脸上时,她又瞬间清醒过来。
一个是主一个是仆,他捏她的脸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是反过来就是种以下犯上。
她的手突然就不知道怎么摆放了,拿下来不是,贴在上面更不是。
男人抬起头,一双好看的凤眼在她的脸上扫过,瞧不出喜怒来。
“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很危险。”姜若讪讪地解释道,将自己的手放下顺势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应该会有,”顾淮安也没有隐瞒她,紧接着说:“这次来江南,我带了不少暗卫过来,也能直接调动湖州的兵力。就算有危险,也是在能考量的范围之内。”
可事实哪里有他说的那么轻松?真要是这么简单,他就不会特意叮嘱她出门带着侍卫。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江南那些世家但凡察觉到丁点儿不对劲,定是要疯狂报复。世子爷背景强硬,可这是在江南的地界上,真要是发生什么意外,京城都来不及救援。
她不懂朝廷上的弯弯绕绕,只是觉得替世子爷难受,轻声问道:“明明有那么多官员,为什么是你来江南?”
要知道世家之所以是世家,不仅仅是因为富甲一方,更是族内子弟、门生故旧在朝堂上盘根交错,有着很大的势力。世子爷动了江南,定是会惹来这些人的愤怒,日后会遭遇许多莫须有的弹劾和污蔑。
明明这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这是连她一个丫鬟都明白的道理,安王不明白吗?皇上不明白吗?明白之后为什么又要将世子爷派过来?
顾淮安显然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错愕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屋子里没有点灯,外面的天黑下来之后,里面也就成了一片沉寂。在这片沉寂当中,丁点儿声音都变得异常清晰。
她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能够清晰地听见两个人交错的心跳声。这让她恍惚有一种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错觉,便忍不住将身边的人抱得更紧些。
长久之后,她才听到男人冷静理智到近乎淡漠的声音。
“大概因为能做这件事情的不多,我是其中最合适的一个人选。”黑夜当中,冷峻的脸上出现一抹笑意,他望向窗外的眼神特别冷,“至于为什么是我,自然是其他人比我更重要,所以只能由我来动手。”
姜若不大能理解为什么这件事只能由世子爷来做,却能感受到他在说这句话时格外嘲讽的语气。
不是怨怼、愤怒,也不是无能为力之后的自怨自艾,而是跳出整个事件,清清冷冷地望着还会闹出什么笑话。
他强大、自信、理智,笃定自己在这场厮杀中能够赢得最后的胜利,可这些却是要以性命为资本换取上场的权利。
可不应该是这样的,哪怕莽撞如韩宴之,恣意行事、率性而为也照样有韩家人和太子护着,可他唯一的外家也要考虑京城的局势才决定同他来不来往。
明明他什么都有,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始终孤零零一个人。
姜若莫名联想到自己,想到当初被送到安王府时自己同样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她将脸贴在男人胸膛上,慎重道:
“那对奴婢来说,你也很重要。所以,我们都能平安回去的,对吗?”
她的脸刚刚被捏过,那一块肌肤都是滚烫的,烫得他胸膛间的那块地方无比灼热,不容忽视。
顾淮安垂下眼眸,看向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伸出手一下下轻抚她的肩膀,眸光晦暗,最后轻声道:“自然如此。”hr